南方的气温,夏天热得蒸桑拿,冬天冷得也下雪。相比北方,它的冷少些冰窖的冷冽多些南方的温婉。
我的家乡属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日照时间长,空气湿度大,适合水稻、玉米、小麦、油菜等农作物的生长。
每年八月底,便是稻谷收获的季节,坡上大片大片的稻子金灿灿的,通常在半个月之内完成收割晒干归仓,留下一田又一田的老谷桩不舍地支楞着,像极了目送孩子远行的母亲。
小学时,因土地金贵,稻田尽可能地实现春耕和秋种,收获两茬以提高粮食的产量。稻子收获后,割掉田里的谷桩,晒干后背回家用于煮饭,或在田里焚烧后变成钾肥。收拾干净的稻田犁出来,播种小麦或油菜。
经过几年的满栽满种,家里的大小粮仓甚至坛坛罐罐都装满粮食,就减少稻田的秋种了,人们开始想方设法地做点小生意,追求经济上的宽余。那些谷桩在稻田留下来,待天老爷下雨蓄满了水,就把谷桩全都犁进水田,腐烂,在来年开春时再种水稻。
秋天的气候逐渐转凉,谷桩抽出新的嫩绿,一天一个样儿地拔节长高,放牛娃兴奋地把牛儿牵进稻田,就着嫩芽一阵猛啃。牛儿幸福地咀嚼着,香甜的汁水溢满牛唇,乐得时不时地“哞哞”几声。对牛儿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青饲料了。
那些太远的稻田,没被放牛娃牵牛去啃过,一田绿油油的嫩芽长到一定高度时,居然抽穗拔节,长出了新的稻穗。
“这再生的稻子,看能不能长成气候呢!”农人望着侥幸长出的再生稻,一脸期盼。
再生稻的穗子比首轮的穗子小,依然开花,散穗,谷粒一颗颗地日渐饱满。一个多月后,金灿灿的再生稻成熟。
没施肥,没打药,也没付出额外的劳动,望着大自然额外馈赠的再生稻,农人笑得合不拢嘴。
背着背篓拿上镰刀,踩进有水或是没水的稻田,农人欣喜地开启了收获再生稻的劳动。
就稻子抽穗的位置,每垄稻子割一镰刀,尽可能地割走稻穗,又尽可能地不割走多余的稻草,以减少背回家再打出稻粒儿的工作量。
割回家的稻穗,晒在干净的石坝上。太阳落山时,一家人用几把连盖(一种专门用于拍打粮食的农具)同时面对面地拍打,一组连盖拍下去,另一组连盖扬起来,彼此交错,完美配合。“啪!啪!”,“啪!啪!”,一拍一应,节奏感十足。
拍打完一排,又接着下一排的拍打,直至全场打完。
“翻草了!”家长一声吆喝,家成员把连盖搁一边,拿了扬叉翻稻草。在挑起稻草的那一刻,看到底层厚厚的谷粒,倍感欣喜!在他们纯朴的意识里,这些再生稻是老天赐予的,就跟天上白掉下的一样!
翻草完毕,家成员用连盖接着下一轮的拍打。
打完最后一轮,脱了粒儿的稻草给牛作饲料,毛草货的谷子经风车处理后,草屑叫大口,秕粒儿叫二口,以及我们想要的颗颗饱满的实粒儿,它们分别从三个出口“溜”出来。呵,大口那边的草屑用“溜”不合适,它们太轻,是用“飞”的。
大口的没啥用,焚灰后回归田园成钾肥;二口的通常粉碎为猪饲料;颗粒饱满的,晒干后打米。
再生稻米的糯性是头轮稻米所不及的。也许是老天爷的格外赐予,人们吃得格外喷香。
“我家新打的再生米又香又糯,给一升(容器)你尝尝!”父母子女、亲戚朋友,会把再生稻米当作难得的礼物作为馈赠。
“那怎么好呢!多谢!多谢!”受惠方自是感激不尽。
尝到了再生稻米的好,从此,农人收割稻谷后,谷桩上,那些长出的嫩芽就再也不许放牛了。
“是谁在我的田里放牛啊?我家要蓄再生稻的!”
“好!好!马上走!”听见带有责备的喊话,放牛娃理亏地赶紧牵牛离开。
于是,每年的十月尾,家乡的梯田里,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的再生稻,分外喜人。
“洪啊,你家的再生稻格外的好呢,稻穗子快赶上头轮了!”队里的周婶羡慕地问着同族的大侄儿。
“婶啊,我那再生稻投了本钱的,特地给田关了水,还撒了半包尿素呢!”洪笑咪咪地回答。
“难怪呢,走不得假的!”周婶恍然大悟。
洪的经验提醒了村民对再生稻的管理,愈发地重视起来,以实现再生稻的小丰收。
深秋的气温渐渐变凉,金灿灿的梯田里,人们收割再生稻的场景热火朝天。
噢,记忆里幸福的再生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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