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烟茗
“裴先生,您当真决定了?如今山河破,吐沫星子底下压死人,你真的要答应日本人那场慰问演出?”
裴晏之那双还在描眉的手生生的抖了抖。
“我自有计较。”
安远乡民风淳朴,家家户户都爱在日落烟霞,将晚未晚时,带着孩子,一家几口来这不大不小的戏台前听一出散场戏。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下人而言,这出戏唱得便是只属于他们的阳春白雪。
裴晏之在这儿唱那出《桃花扇》已经有几个年头。若不是那天杀的日本鬼子,这儿本该是人世间最好的世外桃源。
镜中的裴晏之青衫玉立,满目萧红,大好年华,如倾如注。他望向窗外的屡屡炊烟,想来这时候,本该是要去接囡囡下学堂的。
一家人的花好月圆,恐怕到时候了。
苦涩的笑了笑,转身对管家言:“要你打理的你可妥当了?”“先生放心,安远县一众乡民都已经成功转移了。”
“还有那……”“都已妥当。”
你方唱罢我登场。
台下是嬉闹一片,日本人饮酒茹荤,纵情欢笑。裴晏之不动声色开了金口,做他们这行的,有个规矩,站上台,便要唱,百人唱,十人亦唱。哪怕台下是空凄凄,是那厉鬼与黑白无常,台上,跪着也得唱完。
曲至高潮,那群日本人竟也安静下来,天色也暗了,曲子也缓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曲不知所终,来去无痕。
或许是这场战争太过于漫长了吧。漫长的胶着,让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
倏地,平地里一声雷。台上的“李香君”大喝:“点火!”四面火石惊起,一路火花带闪电,转瞬之间,似已是一片火海。
台下那群恶鬼楞了神,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四处逃窜,却只是枉然。
四周已经被封死了出口,汽油早在他们进来前就已经浇满了每一个角落。
只剩下台上的角儿。
此时正唱到:“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水袖还在起落,戏还未折。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附:歌词
《赤伶》HITA
戏一折 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 无关我
扇开合 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 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 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 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 戏幕落 谁是客
啊……
(昆曲白)
李香君: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戏一折 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 无关我
扇开合 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 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藏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台下人走过 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 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 戏幕落 终是客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 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 道有情 怎思量
道无情 道有情 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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