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

上上签

年轻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皮肤黝黑，一身深绿色迷彩服，脚底一双军靴在石板地上喀喀喀地敲出声音。

“年轻人，正当兵？”掌柜问道。

小伙子咧开嘴一笑，道：“义务兵，剩一个月退伍。”

小伙子拉开侧背包，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交给掌柜端详。掌柜瞧了瞧，照片里是一张签诗，上上签。

“小兄弟，解签我没研究过。”掌柜苦笑道。

小伙子哈哈大笑，道：“我也不懂解签，但唯独这一首签诗，我能解。”

掌柜“哦”了一声，摆上酒碗。

新兵训练中心里，几台投币式电话机前排满了人，一个个平头理的能看出青脑袋瓜来，我们是军队里最菜的菜鸟——新兵。

我排在第四个打电的位置，焦急地看着手表，十二点半前我必须打到电话。虽然排长说一点前所有人准时午休就寝，但我必须在十二点半前打电话。

终于轮到我的时候，只剩下三分钟就要十二点半，我赶紧投下几枚硬币，把电话拨了出去。每次她接起电话时的声音，总会让军中的我感到安慰。

“喂？”电话那头传来第一个声音。

“是我，你还没午休吧？”我问道。

“快要午休了，你在部队里一切还好吧？”

“下次就要未来一年的抽部队单位，我想去求个签看运气，其他训练也还好，就是累了点。”我回头看了看排在后面的队伍，接着说：“你比较辛苦，再两个月就大考。”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如果不是你要入伍，我要大考，我早就答应你了。”

我心里揪了一下。

“没关系，大考重要，我不想你浪费时间在交往上。”我咽了口口水，才说：“知道彼此的心思，就行了。”

“钟声响，要午休了。这是电话那头的最后一句话。

“嗯，我也是，拜拜。”我撒了谎，还有很长的时间。

挂上电话，我向背后的弟兄歉意地笑笑，他们很理解的摆摆手。谁不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多跟外面有一丝甜蜜的联系？

下一次可以打电话的时间，部队用餐时间晚了，她已经午休。

下一次，她在补习。

下一次，她在上课。

下一次⋯⋯

每一次，我都在压抑打电话听她声音的渴望；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她要专心上课复习，这时候打给她，是很不成熟的行为。你要真心喜欢一个人，要能为她着想。

下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是半个月后的事。

“我放假出来了。”我压抑不住声音流露出的喜悦。

“辛苦了，你累不累？”

“晚上有空吗？碰个面吧，我跟你说件事。”我手上捏著一张纸条，兴奋不已。

当天晚上碰面，我发现她被大考折磨得很深，疲惫与茫然都写在脸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分享我的喜悦给她，尤其是在她还在书海挣扎的时候。那时候我在想，我能给她什么？

“你知道吗？我到寺庙里帮你问了考运，观世音菩萨答应了，给我一支上上签。”我把纸条塞到她手里，摸摸她的头道：“所以你别慌，你会考上理想学校。”

她哭了，放心地哭了。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那支上上签，是我求军中平安的。”小伙子娓娓道来，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后来，她考上一间不错的学校，在学校里交到男朋友了。”

“嗯，上上签挺灵。”掌柜将小伙子喝完的酒碗收起来，笑着道：“要退伍了，恭喜你。”

“谢谢。”小伙子道过谢，转身出了客栈。

杂役接过掌柜递给他的酒碗，回厨房前问了一句：“苦苦维系，最后还是挨不住时间与距离的考验，送出去的签诗鼓励了女孩，男孩得到了什么？”

“当兵嘛。”掌柜意味深长地一笑：“一段成为男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