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男子端坐在望江楼临窗的位置,他黑玉般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仙气,眼波流转间又隐隐透着英气。他的身形极是好看,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圈出一轮优美的剪影。他坐得一丝不苟,他的背是那样挺直而流畅,坚定柔和中又带着清丽出尘,仿佛在他的脚底下匍匐着无数的众生。他把微合着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外,嘉陵江水打着漩儿一路向东奔去,一如故国的湮灭。他心念牵动,一丝难以觉察的忧郁笼上他清秀的眉头,只一闪而过就又恢复了起初的平静。
长安也好,洛阳也好,如今想要回去都是难上加难。他在心里默默叹道。
从长安到扬州,从扬州再到蜀州,他满腹的心事,就如那些迢迢山水,本因着一个缥缈的梦而让他有所支撑。如今,这飘摇不定的支撑也轰然坍塌了,他的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失落。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再要倒酒时,白瓷细颈的酒瓶里已经空空如也。他懊恼地斥下酒壶,喊道:“小二,拿酒来!”连呼两声,那瘦个头平日里满脸堆笑的小二竟似没听见,半天也不回应,自顾自地端着酒菜楼上楼下地逡巡。见他如此,青袍男子心里更是无名火起,正自无处发泄,转头见临桌闹哄哄的几人围坐在一疤脸彪形大汉身周,划拳喝酒,颇不老实地对着酒楼上一对唱弹词的父女指指点点,其中一形貌猥琐的肥胖中年男和一满头乱发鹰勾鼻灰眼珠的干瘪小老头竟然满脸阴笑跑上前去对着卖唱的少女拉拉扯扯。
青袍男子皱了皱眉头,眼神一凛,他平生最见不得的便是此等龌龊之事,今日被他撞上,也算是疤脸男们倒霉。他心下厌恶,脸上却仍是神态自若,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粒花生米,那花生米分明是要往他嘴里送的,不知何时竟一分两瓣如两钱飞镖,风一样朝那两轻薄男子飞去,一瓣嵌入肥胖男左眼,一瓣嵌入鹰勾鼻右眼。鹰勾鼻们忽地受此一击,心下发懵,等反应过来时,已疼得哇哇大叫,哭爹喊娘,捂着眼睛乱窜,一时之间撞得桌倒凳歪,一片狼藉。其他围坐在疤脸男身侧的几人也吓得不轻,有的虽是抽出了手里的刀,身子却直往后缩;有的作势要往楼下逃跑,却像是被死死钉牢在地面一样迈不开双脚。疤脸男强自镇定,清了清喉咙大喝一声,这才稍稍稳定局势。青袍男子嘴角轻蔑地一笑,黑玉般的眼睛里闪着慧黠与戏谑,扬起纤长的手腕轻巧地夹起一粒花生米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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