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把衣服挂在了别人的衣服上面,因为衣架上已经没有了空余的枝头。
马戏团的设施实在太陈旧了,我迟迟忘不记衣架上泛起的陈皮,就像是人类皮肤上新生的褶子。
“嘿,小丑。”
我转过头,他们在等我。
嗯。猴子,老虎,大象,和阿狗。
小丑丢失了他的工作,他失去了他的人们。
“我并没有。”猴子说。
“我也没有。”老虎也说。
“我们都没有。”大象晃了晃他的鼻头,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阿狗点了点头。
小丑只好背起背包,他回头了看了一眼:只有一件滑稽的戏服,挂在了开满蓝色工作服的衣架之上。
他突然觉得没有勇气,这家马戏团,有了十多个工作人员,但只有一个小丑。
那个小丑从来没有自我介绍,人们知道他是谁。
猴子戳了戳他的小腿。
走啊。猴子冲他挥挥手。
我说:请叫我诗人。
他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并没有觉得好笑,所以没有跟着笑。
他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转业是好事,人生总是充满机遇。
我说,谢谢。
这是我离开马戏团的第三个星期,我突然开始悠哉地,觉得自己是一个诗人。其实我很惶恐,我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哪,或者留下,做些什么,我统统都不知道。猴子叫我一声小丑,可是我说,我是个诗人。
他点点头表示了接受我的感谢,然后跟我说,那再见,小丑。
我张开嘴刚要说些什么,但他转身很快,已经不再看我,自顾自地走去。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喊一句,这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在拽我的衣角。
“我饿了。”猴子说。
阿狗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什么啊,我也没有钱啊。
老虎和阿狗用了同一个动作和表情。
大象说,食肉动物就是麻烦。
小丑和他的动物伙伴们走在街上,他们碰到了一只黑猫。
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小丑打招呼。
“你好,乞丐。”
“请叫我诗人。”
“哦,诗人。”黑猫点点头,然后突然盘身在路中央。
我看向猴子。
猴子看看我,又看看黑猫,然后看向老虎
老虎看看黑猫,又看看大象,然后走到黑猫面前,低下头,喉咙开始发出滚烫的声音。
黑猫说:我在等你写诗。
小丑点点头,让狮子退后。
他想了想。
“我不会作诗,对不起。”
黑猫慢悠悠地站起来,说:“好想去看雪啊。”
黑猫从容不迫地从一行人身边经过。
猴子冲黑猫喊道,雪在那边。
小丑说,不是要等到冬天吗。
猴子说,不,是要走到北方。
黑猫回头,温柔地笑了笑,说:傻子,我就是说说。
猴子挠挠头。
路边有个姑娘在卖牛油果。
她主动和我打招呼:“你好,诗人。”
我点点头:“你好,小姑娘。”
小丑很喜欢他未来的生活,一处明媚的好去处,一栋大房子,明亮舒适。他每天早上醒来,海风轻拂过他的脸庞。
他走到餐桌旁,冰块整齐地漂浮在可乐的表面,和玻璃杯交相辉映着。世界的起点在他眼前舒展开一度曼妙的惬意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猴子说,我不喜欢大海。
老虎说,我喜欢森林。
大象说,你把我放哪呢。
阿狗兴奋地汪汪汪。
在距离旅行结束还有三天的时候,我有点不想走了。
街道上人永远很忙,连买冰淇淋的人都在骑单车。
我听见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叫我。
“小丑。”
我低下头去找,原来是一株小草。
“请……”我的目光聚焦在它那坚实的根茎上—深深地扎入泥土,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诗人啊。”小草摇头晃脑地说道。
猴子凑古来,把脸贴地很近。
小草的叶片颤了颤。
你干嘛啊,我抱怨道。
“我在等你作诗。”猴子说。
小草沉思了一会。
“因为我是诗人,所以知道你是小丑。”
我静静地看着小草,然后很认真地和它打招呼。
“你好诗人,我是小丑。”
“请叫我小草,那么,你叫什么呢?”
小丑在远行的最后一天遇到一朵小花。
小花看了看小丑,看了看猴子,看了看老虎,看了看大象。
看了看阿狗。
然后叹了口气。
小丑静静地望着远方。
猴子蹦过来,说你叹什么气呢。
小花摇摇头,说:你们一点都不美。
“你们回吧。”我跟猴子说。
猴子摸着阿狗的头。
“不了,我想陪着你。”
“不行。”我说。
“你们回吧。”猴子对老虎,大象和阿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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