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

小时候家里开了一个池塘，面积有六亩多，所在的位置地势比较低，所以水比较深，堤坝就建得又高又厚。

池塘的位置离村子有点距离，而且那边的山和田地主要是我家和伯伯家的，所以比较少有其他人来到这里。

不过村里还是流传着池塘的传说，别人都知道，我们家的池塘很深，有的大人还会说，这个池塘每年鱼的产量都特别高，我们家赚了很多钱。

这个池塘的发展史我了解得不多，家里的大人也没跟我说过。

我记事起知道的情况就是，最开始池塘归我的一位伯伯所有，因为原本的计划是养鱼，所以我们平时都叫鱼塘。

这位伯伯在鱼塘旁边建了两间屋子，一间是住人的，一间是养牲畜用的，两间屋子中间有一片三米宽的空地，被整理成了厨房。

我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生活在这里的，真正的依山傍水，每天起床就听到小鸟唱歌，出门就看到绿水青山，晚上伴着蟋蟀叫声入眠。如果没有山中的生活，也许我不会觉得乡间这么美丽。

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和伯伯合伙买了一辆小卡车，他们开始一起经营鱼塘和小卡车。

小屋里也开始养起猪和鸡鸭了，值钱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当时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很值钱），每晚都需要有人守夜。

爸爸和伯伯商量好轮流来守夜，今天伯伯家守，明天就我家守。这样，我的父亲就开始每隔一天就不在老屋，最开始我有点伤心，但是不敢说出来。

那段时间我们两家什么事都合作的，一起犁地，一起种木薯，一起割鱼草，每天欢声笑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人们商量着分家了，可能是因为合作时干劲不大，也没挣到什么钱。

父亲选择了鱼塘，伯父选择了小卡车。

选了鱼塘，就要自己守夜了。那时起，我的父亲母亲就每晚都住在山间的小屋里。我们上学的时候，只能留给奶奶照顾了。

因为小屋属于我家了，所以每个周末或者假期，我和姐姐都会住到小屋里。这样，我们也能常常感受到山间生活的美妙了。

养鱼的工作量不大，只要在春天放生鱼苗，平时割些鱼草投入，再拌一些米糠和米饭喂给小鱼，基本上秋天就可以收获了。

父亲是一个勤劳勇敢的人，他开始规划利用鱼塘来大规模养鸭子，之前虽然也养过，但是最多就二三十只，现在要扩展到六千只。

我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同时也很担心忙不忙得过来。不过我的担忧很少跟大人们说，因为往往得不到安慰，还会被训斥不懂事。

没过多久，六千只鸭子就来到了小屋，住在建来养牲畜的那一头。这么多鸭子，刚开始看得我眼花缭乱，每只都是嫩黄嫩黄的，人一靠近，就都挤到角落里，场面有点失控。

刚孵出来没多久的鸭子，只能吃细碎的饲料，每次父亲过去喂小鸭，我都喜欢跟着，积极地帮忙添水，盯着它们吃饲料。鸭子很小的时候，真的是非常可爱，可能是喙比较软，钳饲料的时候都是轻轻的，一颗一颗地吃。

鸭子慢慢长大了，饲料也换成颗粒相应大小的种类。再大一点，我们就不会圈养了，而是把它们都放到池塘里。

从此以后，鱼塘不再像以前那样安静了。我们随时都能看到一群鸭子在水面上游泳，这一波累了，会到岸上找一块地，好好地趴着休息，换另外一波去水面上游泳。

岸边一直杂草丛生的地方，慢慢地就变得光秃秃的了。

鸭子再长大一些，游泳的技能增强了，我们就经常能看到它们表演尾巴朝天。

尾巴朝天，说的是鸭子的头伸到水里，脖子和身子也跟着伸进水里，只留尾巴在水面。大人们说，鸭子是在捕捉田螺。

幸运的时候，能赶上鸭子真的捕到田螺，这时候整个身子都恢复到浮在水面上的状态，嘴里钳着一个田螺，在努力撬开田螺吃螺肉。

中午干完农活回来，我和姐姐都背着一小半袋饲料，母亲背着一大半袋饲料，到鸭子休息的地方喂它们。晚上收工回来，也是一样的。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鸭子长到什么时候就能卖掉，只是每天都这样喂着他们。累的时候，也想着什么时候能卖完。

等到可以卖的时候，又是一番劳苦。那时候去小屋的路还是泥土路，也不是很宽敞，下雨的时候会坑坑洼洼的。父亲先安排人编织了很多竹笼，然后用竹笼在路上围成一个半圈，喂鸭子的时候，我们拿着竹竿挡在水边，慢慢把鸭子都赶到竹笼里。

六千只鸭子那时候算是挺多的，分了好几批才卖完的，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六千只长大了一点的时候，父亲加了一批，好像是两千只。前面六千只都搞定了，那两千只当然是小菜一碟了。

可能是养这么多鸭子的时候太辛苦了，收入也不多，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养过这么多鸭子了。

父亲是闲不住的，鸭子不养这么多了，他又开始包地种植甘蔗，我家曾是村里种植甘蔗最多的。

回想着我童年做的事，就像是在回想父亲的奋斗史。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非常高大的，虽然我们也有过矛盾，但他的形象在我心中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