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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结束,亦是开始。
1
医院的夜晚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更热闹一些,尤其是在夜色刚刚展开的时候。各种各样的车辆进出在大门处,喇叭声,人群的说话声,混合在一块,想要找到结束的地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接班的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出没在亮着灯光的大楼中,此刻从那些大门处走出来的只有普通的人。
大楼窗户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白色的亮色从高处一直向下延伸,直到接近地面的地方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似乎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去照亮那些模糊不清的世界。然而,沉入下层的世界依旧是黑暗的,一点点的亮光不足以温暖他们。倒是偶尔路过的人悄声说话的声音可以冲散这漆黑的浓雾,又因为太过短暂的存在,也就没有激起多少浪花。
夜色依旧是黑暗最为虔诚的信徒。
世泽看着脚下开出来的红色的花,心里有些害怕。他以前只觉得灯光的颜色再浓郁也只是灯光而已,不会对人的内心造成影响,然而当他变成灯光照射下的当事人时,他发现有些事情,确实超过了自以为是的想象。
医院门口的热闹渐渐平息下来,永生广告牌附近流动得人群不知所踪,只有世泽仍然一个人在站着。其实最开始也有一些负责任的保安想要过来,因为他过分坚持的态度,那些保安也只能停留在自己原来的岗位上,为他将要进行的方案提供一个力所能及的场地。
夜色又比刚才重了一些。世泽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承受寒夜一点点的侵袭,那些他只是站立在原地就什么都不用去想的做法,根据现在的实际已经变得不现实。如果超过十分钟没有移动身体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失去它支配它的可能。
“票子要伐,票子要伐?”
一个女人的声音终于从模糊变得清晰,世泽的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意,因为有红色灯光的遮挡,所以在外人看来并不明显。人们常说商人的嗅觉是敏锐的,总可以发现普通人看不到的商机,他过去不相信,但是当那张写下来的关于永生的纸张躺在自己手心后,他的内心动摇了。永生从来都只是一种奢望,他现在要做得就是找到打着旗号行骗的内部人员。
医者仁心,这是他长久坚持的底线。
返回了办公室,世泽看着装饰精美的信封,中间位置红色的邀请函三个大字很是引人注意。它确实需要这样一个精美的装饰,不然可是对不起那些修仙问道求永生的人。
邀请函里面的宣传页上,并没有世泽想要立即就看到的详细的步骤介绍,也看不到一个白发老者神采奕奕的相片,反而都是关于医院得内容,他身处的这座医院。世泽觉得好笑,难道来到这里的人不会通过那些宣传栏去了解?非要通过永生的这个噱头?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后翻看资料,然而,在医院的介绍完毕后,最后面的内容让他平静的心一下子跳动起来,因为在资料的最后一页,他看到了一场阴谋,所谓的永生,就是一场不断寻找宿主的杀戮。找到心仪的身体,然后移植自己的思想,处理掉原来的身体。他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医院回采取的行为。
一切却正在进行,那个留在资料最后一页的联系方式,世泽想起来了,是老师的。
2
海风裹着海水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世泽推开窗户的一瞬间,它们像是等待很久的猎人,直接闯入了他所在的房间。
“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向晚,你起来没有,我们一块如海边走走吧。”
世泽身后是灯光如旧的房间,黄色装饰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暖色的,让人心里也变得热闹起来。他又在窗边站立了很久,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了笑,你看我这记性,以为你今天已经回来了。要是我还不去接你,大概就真的和你说不上话了。房间里面一切如旧,除了那些从窗户溜进来的海风。
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不能够承受住这海风的吹拂,也许是因为远处沙滩上已经开始有路人出没,世泽这才拉上窗帘,回到卧室,穿上了衣服。
向晚是今天出院,世泽决定陪她好好吃一顿。
房间外面的世界正在用各种奇特的方式卷动身体。各种各样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只为了让自己得到一份可以工作24小时的机会;有的人虽然已经不能说话了,手脚却变得灵活起来,一个人可以同时在七八样职业中折腾;还有的人只剩下了一双硕大的眼睛,站立在高楼顶端,俯视脚下一切。
世泽好不容易将车子从粘稠的地面挣脱,还没有走出多远,原来平稳停在道路一旁的车子已经开始随着塌陷的地面一起沉没。他本来还打算过去拉它一把,在看到周围向车子聚集过来的人后,索性就放弃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世泽看着那些在医院门口匍匐前进的人头,问自己。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答案,所以最后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地走进了医院。还好这儿一切正常。
病房的门都虚掩着,所有的房间和走廊在此刻只有世泽一个人走路的声音,轻松自在,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从街道上抢夺下来得水果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他也决定就这样拿进来,毕竟,在这里上演的戏只是告别,不带东西也是可以的。
一路上没有见到几个忙碌的护士,世泽的胆子索性大了一些,他仔细寻找着病房的所在后,随即推门而入。
“向晚,我来接你……”世泽的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一半却已经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他眼前的这个病房里面,可是一个人也见不到。
门口有路过的脚步声,他转身赶出来,问道,“麻烦问一下,住在这个病房的病人呢?”
那个年轻的护士转身看了世泽一眼,翻了翻手中的记录本,轻声道:
“早就不远了,大概三四天前吧,是我负责的。”
“她是一个人办理出院手续的吗?”
“怎么可能,是由他的孩子负责的,那天我还看到了他的孙女。”
“谢谢你啊。”世泽在脸上露出一个热情的笑脸,这才转身离开了医院。
离开医院的世界又变得奇形怪状,街道上行走的人像是被压缩在了一块,每个人都和附近的建筑挂着细长的丝。世泽远远可以看到他们跳动的嘴唇,只是听不到说话声。他的心里生出来一阵寒意,正在寻找回家的方向,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来,世泽,快点回来吧。
好不容易关闭了身后的房门,世泽看着眼前熟悉的家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是这样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原来紧闭的房门处就传来了一阵阵撞击声,仿佛是成千上万个细小得人儿在向着他停留的城堡发动进攻。他靠在那晃动的房门后面,心跳得越发厉害,那些平常总是清冷的灯光,此时变成了熊熊燃烧得火炉,让他后背流下一地的汗水。那些翻涌的水花从他的身下涌上来,淹没他的脑袋,他的意识,让他只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在一片水花声里,他总算是清醒过来。坐在床边握着他手的那个人,不是向晚,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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