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

天拂晓的时候，春天来了。山间的绿意盎然，宛如微风摇曳过境一般带给人一脸的缱绻。

这一条我们走过无数遍的大路，我仍然不敢记住它。

晚间，从这里路过，总忍不住加快脚步，阴雨绵绵时，这一片山头总被阴霾覆盖，哪怕晴空万里，这条路总是阴气森森，让人心里发怵。我们探讨过这个问题，你说可能是路旁山坡是墓地，死人总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总和其它地方不同。

小时候，你同我一道回家，走到这里，阳光往路两旁矗立着的梧桐树叶间，零零散散的洒进来。对于这条路我始终带有很深的怕意，就算夕阳的余晖落在周围的树梢上，此处的风景与昏黄的美景重叠，我也无暇顾及的，或许是因为那一片墓地。我拉着你奔跑穿过，脊背都冒起寒意。

那时，你说：“死后葬在这里，风景也是好的。”却不想一语成谶。

那一片山坡被围栏围绕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终是把你也留在了这里。

晚霞的余晖淡淡飘散，这一条路上的风景愈来愈近，愈来愈远。虽然无数遍途经这里，天知道我内心的情感激流如何翻滚，渐渐走到这里也不在害怕，可能是我最亲爱的亲人埋葬在这里。

暮景在一点一点流逝，大地在黯然失色，风又虚无缥缈。神明都知道我有多忧愁。这座墓碑，直挺挺的竖在坟堆前，就像我最后见着你的样子，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眼角的泪痕不干，脸颊看不出半分从前，想来也是受了很大的痛楚。

那天，我耳边都是嚎哭声，有人扶住我，让我坚强些。我眼泪簌簌落下，看着你，心里想着：“这该多疼啊！”

芸芸众生平等，十有八九不如意，生老病死又放过谁。可是我始终觉得不公平，你那么好，好到如今人人都只记得你的温润，我不像外婆一样有信仰，皆是“嗔”“痴”世间万物有什么又是公平的。

那个时候真是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漫漫长夜中总在掉眼泪，哭到不知不觉睡过去。你来我梦中让我把你的衣物烧些给你，梦里你喊头疼，我手足无措只能惊慌的哭着问你：“怎么办，那怎么办。”

不等回答，我突然惊醒，满脸的眼泪，恸哭不已。梦中你的轮廓在不变的变化，使人感到你的脸渐渐变得透明，人渐行渐远。

当我的眼睛与黑暗融合的那一刻，所有映像都被抹去，我感到慌张，明明我能清晰的见到你。

我跑上跑下把房子里的灯光全都打开，光就这样把我的脸照亮，隐隐约约也照亮了整栋楼房。一切都亮堂堂的，一切都那么清晰。一楼玄关处的壁灯好像坏了，墙壁上的开关按了几次，灯还不亮。我执拗的一直按，一下开一下关，手指一下比一下砸的重。我发脾气捏紧拳头更用力的砸，妈妈被动静吵醒，往楼上下来拉住我问：“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学着往前，慢慢接受你的离开。你的一切都会淡出我的生活，你的笑脸只能停留在过去里。此刻，我好像意识到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溜走，我想掮在我的肩上，凿进我的心里，可是他拼命的挣脱，告诉我一切都是荒芜的。我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流淌个不停。只是哭着说：“墙上的灯不亮了。”

生前你喜欢百合，死后我从来没有买过一束。墓前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你倒好，长眠于此，不痛不痒，倒是真能做到无痴无嗔，无欲无求，痛的只是活着的人，永远永远的缅怀你，特别是你喜欢的那一位，我那嫂子的余生幸福都被你染上了愁恸。

每次回去都要把嫂子叮嘱买的花，糕点，水果送去。墓碑脏了也会带着手帕擦拭，虽然和你置气，也要和你说说话，不知道那些话你能不能听见，不过说出来也是好的。

竖碑的时候都去了你的墓地，搭了个棚子，你的朋友来了不少，倒是也让你热闹，我们站在那山岗上，俯瞰山间，晚间烟花满天响，平静过后风一直在呼啸。

我背着你那四岁的孩子打算徒步回家，这一趟回来，再回来也不知道是多久。他乖巧的趴在我的背直哭，哭到抽噎。我问他：“为什么哭。”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哭。”

昨天同嫂子跑了一天，公安局销户，银行存款户头也改了，嫂子说把钱分给爸爸，爸爸一分也不要。孩子改在了爸爸户头里，排在了我的名字后一排。嫂子大伯家起盘你们定的那套房子，嫂子想着不要了。爸爸说买了以后给孩子，不过那么大房子，她们住着也怪空落落的。

黄昏过境，物似人非，照亮我们前行的路灯，每一束往我们头顶照射下来的光，像是夜间飞舞的萤火虫，那么明，那么亮。

这个乖巧的孩子，或许还不懂消逝的意义。今天中午被她妈妈打了一巴掌，巴掌印到现在还没有消散，巴掌落在他的脸上，疼进我的心里。

天气炎热，小孩子吵闹的让人心底生出一股躁气。他跑去冰箱里掏了一根冰棍吃，小孩子看到也纷纷扬扬跑去拿，他堵在冰箱门上，好说歹说不给人拿，有些孩子得不到心念的东西也哭了起来。

嫂子看到后，过去就给了他一巴掌，他手中的冰棍也应声掉在地上，脸色乌青嘴巴张的老大，第一声都没哭出声，后面震耳欲聋的哭声传来，大家都围过去，他妈妈拉扯他扔在沙发角，打开冰箱门他又扑过去，嫂子直骂他。

嫂子也在掉眼泪，边骂边哭。我走进去就看到这一幕，我妈妈去抱孩子，小孩挣扎倔强的站在冰箱边嚎啕大哭，稚嫩的脸庞不屈的守护好他的堡垒。他说：“那是他爸爸买给他的，他没有爸爸了，以后没人买给他，他要留着慢慢吃。”我内心绞痛，像是所有器官都拧在了一起，疼的牙齿打颤。

一霎间，所有人都在怀念你。你看好不容易娶了心心念念的姑娘又辜负了人家一生。该用什么来偿还这个纯粹善良的人，我们又该如何劝导她。

往事如烟，过往无痕。多年来，妈妈一直说她还年轻，有意无意，看她脸色也会说：“有合适的人也要和人相处看看。”爸爸也是操碎了心，心里也是感激她的。虽然知道她的家境是好的，嘴边也常说：“如果她在嫁人一定要给人置办嫁妆，风风光光的。”

前些年，嫂子说：“孩子还小，过些年吧！”一晃而过一年又一年。去年择一人，我们喜极而泣，心里明白像是大哥这种性格的人，对人顶尖好，对她更是好的不行。也愿这良人对她百般疼爱，白头偕老。

嫁人那天，嫂子父母两边老人都在，父亲同那男的说：“万事好说，不能动手。”

那男的信誓旦旦保证，让人放心。可是呢！后来打她一次又一次。她来我家，大哥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她啊！

时间飞逝，谁又曾想一年光阴就离了，嫂子回来平平淡淡的说：“离了”。

妈妈说：“又不是养不起，既然人对你不好就算了。”

爸爸眼角泛泪：“离了就离了。”

父母也是希望她过的好的，可是也很难遇见一个比这个对她还要好的人。

都是痴情种，都是苦难人。

风吹来时滚烫，划过却使人流连，短暂而美好。婚姻结果有什么，代表什么，什么都没有。不是那个人，你会发现孤独而自由的生活才是热烈。

出事时司机也是被吓到六神无主，哭的比谁都要肝肠寸断，一直在扇自己巴掌，哭着说：“要是能换，我去死算了。”

亲人们都在说爸爸去现场时，给他几巴掌也是理所应当，别说一点赔偿。想来都是不敢接受这个噩耗，能考虑的不多，大抵也只是心存侥幸而已。可是在生命面前，人类又如此渺小脆弱。爸爸怎么也做不到动手，司机家里家徒四壁，赔款也是亲戚七零八落的拼凑，最后爸爸也没有为难，要的也不多，人总归也是没了，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悲惨的事，可到底也是命运的不公。

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况且用你的生命换来的，余生也没人用的心安。

现在想来很多事情，如同昨日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原来时间只会让人的记忆更加犹新，一个人离去时不是当下的痛苦，而是后来的回忆。谁也没有告诉过我后劲可以这么大，一点点重叠的记忆都能让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