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鱼（七）

阿槐和怪鱼来到故园里已有三个多月时间了，刚开始她还以为这里只是比较少人居住，所以晚上才见不到半点灯光。

但到了后来她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少人居住，而是住在这里的活人压根就只有她一个，怪鱼虽是活物，却不是人类。

整个故园里一百多号都是鬼，有着他们的衬托，阿槐现在看宅子里的人面兰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这里一切都比从前要好，阿槐觉得她本应满足的了，但她还是贪得无厌地想要得到更好的。

“你看那房子的二楼是不是有个人站着?”

“你开什么玩笑，故园里的房子都是给鬼住的，哪会有人。”

“你不信的话，自己抬头看一下。”

“真的是……赶紧跑，那不是人，是鬼。”

阿槐站在窗前，望着对岸穿着校服的两个少年骑着单车扬长而去，无限的留恋。

“你想去上学吗？”怪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阿槐低着头半晌也没给个回答，怪鱼其实也清楚她内心的想法，但它更想听到她更确切的回答。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想去了。”怪鱼转身就要走。

这下阿槐急了，扯住怪鱼的衣袖，大喊:“不，我想去上学，我想去上学的。”

她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不认真地说出来，是没有人可以知道内心想法，人类不是神明，你不说出来，他们是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怪鱼说道。

阿槐哽咽着往怪鱼身上捶了一拳，“我知道了。”

怪鱼笑了，人类这生物无论是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趣得紧。

怪鱼虽在人世间游走多年，但对学校的事情所知不多，为了阿槐是入学问题，它还特地去找了庄周，借着庄周的人脉，学校那边也同意了让阿槐入学。

“你们的事情，我听庄周说了，你尽管让她过来上学就是了。”年级轻轻就当上校长的男人边说边说边打量着怪鱼的长相，这样俊美的长相莫要说女人了，连他这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心动。

怪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人类大多如此，沉迷于色相幻影，但它亦不多言语，只是礼节性地同他道了声谢就领着阿槐向教室走去，一路上招来了不少目光。

阿槐跟在它身后，步伐十分的轻快，怪鱼可感受到她内心的愉悦，它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

二人来到高一十七班时，班主任正在给班上的同学上课，班主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小腹微挺，很明显怀孕了三四个月。

她见门外来了两个人，便知是新来的转校生和她的家长，她放下了粉笔，让班上的学生自行朗读课文。

“是许槐和她的家长吧，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我叫程心。”

程心看到怪鱼的模样也愣住了，若是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人的容貌，那只有眉目如画了。

“你好，程老师，我是许槐的舅舅倏忽。”怪鱼转过身对阿槐说，“阿槐，向老师问声好。”

“程老师好，我是许槐。”阿槐怀揣着不安低低下了头。

程心点了点头，“好了，许槐跟我进去上课吧。”

阿槐跟在程心身后进了教室，怪鱼则站在窗边看着她自我介绍，又愣愣地坐在座位听完一节课。

下课铃声一响起，周遭的同学围住了阿槐，七嘴八舌地

“外头的那个人是你的谁，长得真好看。”

“是你哥哥吗？”

阿槐望着怪鱼离去的身影，怅然若失，“不，他是我舅舅。”

怪鱼从学校出来后，才发现忘同阿槐说，让她回来时注意安全，它这个监护人做得还是有点不太称职。

怪鱼看时间尚早，它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步伐兜兜转转又来到了一间酒吧。

庄周本还在睡眠，但察觉到怪鱼来了就醒了，早在它进来前就在吧台里坐着等它了。

“倏忽，你来得正好，我有话想同你说。”庄周半梦半醒地叼着根香烟。

“你又做梦了?”怪鱼问。

庄周点了点头，又说:“准确点来说，是我的梦被入侵了，入侵的这位我想不必我说，你也知道是谁，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怪鱼说。

庄周抽了口烟，“他说，他很快就会来找你的，让你等着他，不过他也是有趣，来找你还提前预告。”

只有怪鱼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他提前预告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向它昭显他的力量，他的意思是它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他都有能力找到它。

怪鱼内心嗤笑，这几百年里的时间，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倏忽，你要去别的地方躲躲吗？”庄周问。

“庄周，我早前就说过的，我虽厌他，但亦不想刻意地去避他。”怪鱼说，“况且阿槐现在已经入了学，我就更加不能从这里离开了。”

它答应了阿槐，要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它作为神祗不能这样随便地背信弃义。

庄周笑了，“倏忽，你现在真是俨然一个人类家长的样子。”说着递给了怪鱼一根香烟。

怪鱼平时并不抽烟，但还是接过了香烟收到了衣袋里。

“我说你不抽烟，怎还要拿我的香烟?”庄周掸了掸手上的烟灰。

“我确是不抽烟，但搞不好有一天会用得上的这根香烟。”怪鱼说。

庄周也就信了它的话，殊不知怪鱼一转头回到家里就将香烟喂到了人面兰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