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唉，走了也心静…都跑了这么多年了，也累了吧…”
“你看她这一辈子过得，走了也好，不受苦”
好，那你慢点儿…
今天大概是疯子一辈子最风光的一次吧，村里村外的人都来了，白头发的秃顶大爷吆喝着行礼，鞭炮声和人群的唏嘘声不停地在蔓延，两边的花圈刺眼的很…棺木前的鸡也在乱蹦，挣开腿上绑的五色绳，穿红色棉衣的大妈抬起圆规型腿慢慢地走到跟前，一把把鸡拉起来…很快，周围的说笑声又被淹没在一片哭声中
红色布单下的棺木那么长，可是疯子最后那么瘦，下巴尖的可以直接戳进人的心里，我想也不过50斤吧，眼前是她布满皱纹的脸，她干瘪的眼睛总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远方，瘦成皮包骨的身躯支撑着她一辈子都停不下来的步子，也罢…我想这次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2
疯子原本是不疯的，小时候高烧条件差，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疯子。走丢了几十年，是2015年的夏天被家人找回来的，那时候母亲已经走了六年了。她们姊妹六个，找她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可她也仅仅安生了不到一周。
当年走丢后她的一个儿子也丢了，就剩了一个小女儿，是前夫的妹妹抚养长大的，现在也在附近找了户人家结婚生子。按理说疯子由女儿赡老是对的，可她呆了几天就哼哼着要去对面村子的小妹家。有时候我觉得疯子并不是完全疯的，她的脾气却是格外的执拗，到小妹家以后断断续续不成文的哼咛……大概意思是女儿的公婆数落她 她在小妹家呆了几天，可小妹也要工作，没人在家的时候她也不在小妹家里呆着，就来来回回不停的往返附近的村子，和先前认识的人傻呵呵的笑着，疯子的笑可美了，好像只有她笑的时候是发自肺腑和常人一样…她把随身携带的包取下来，一股脑的倒出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堆衣服和一把梳子。她干净的很呢，她蹲在水管那儿把衣服都“水洗”一遍儿，就晾在外面儿的柴禾堆上，再拿出梳子把头发绑的整整齐齐的，她倒也安生，和旁边的人瞎比划着什么，再哈哈的笑着坐到天黑，然后默默的收衣服回小妹家。
3
可她本就不是闲着的命，那天她去附近的路上伤着了腿，女儿接她去医院看了看说是骨折，然后把她带回了自己家，自此以后她就永远的安生了。
疯子的亲人时不时的去看看她，给她捎去好吃的陪她说说话，劝导女儿好好对她，会好的。女儿却突然说疯子想去以前的老家住，早知道那个废弃了几十年的“家”，不光人不在，连房子除了个像样的大门外里面一片狼藉，只有一个窑洞。亲人们自然是反对的，可女儿却固执的把她安置在了窑洞里，起初自己也在那边儿呆着，后来…只剩大门上紧紧守卫的锁陪着疯子。
大年初二的时候，疯子的姊妹们都要回来了，大家就拐到这里来看她。扑面而来的味道让很多小孩子都扭头就走，可是姐妹们却红了眼睛。大冬天，窑洞里没有温度，疯子瘦的四肢加起来都抵不过五十斤，完全没了之前说走就走的潇洒，她的床下有个洞屁股就这样露在外面方便她入厕…她看起来…简直像个鬼…姐妹们责备了女儿，又嘱咐了半天才哭啼着离开。
三月里那天，突然传来疯子死了的消息，我是不信的，不就是个骨折吗，怎么就…可她确实走了，永远的走了。
女儿把她的葬礼倒也办的风光，院子里挤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叔二伯…以前没见过的都回来了，行礼的时候疯子的女婿却不愿意披麻戴孝，引起了娘家人狠狠地说辞，最后还是戴了。唢呐声，红盖布，白衣，黑压压的人群，挣扎的鸡…她就这样走了。
我妈是疯子的小妹，我应该叫疯子三姨。我记得外婆走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你外婆走了，你以后没外婆了，我也没有妈妈了，怎么办呢？”那时候我四年级，本来不太明白的我在听到以后都见不到外婆了，那就是我妈没妈妈了，那她以后跟谁撒娇抱怨呢，我一下子就哭了，跟我妈好委屈好委屈的哭了。如今疯子也走了，我呜噎着想抱抱我妈，想起我妈也肯定为了疯子这一生不值，可那又怎样呢，人最无奈的就是死亡，这个尽头都是要经历的，惟愿尽得圆满一路走好。
疯子你别怕， 下辈子啊都会好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