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大年初三的柳侯公园绿荫如盖,到处是晨练的人,带小孩溜弯的老人,成群结队的游人。各种叫不出名的大树,如小时候翻看不倦的森林连环画一般,向着天空和幽深的四围无尽地伸展,枝叶纷披,充满韵致。打眼走过一树白玉兰,像是老友重逢。有熟悉的音乐送入耳鼓,竟是火样炽烈的维吾尔族歌曲。大叔壮歌,维族服饰装扮的三位大妈已经步入舞池中央,随着旋律挥舞手臂,扭动腰肢,扭动脖子,逝去的芳华重又绽放于眼角眉梢,也温暖着周围的人。我一边飞快地摁动快门,情不自禁地以脚尖点地,快乐地打着心鼓。
离开之时,心间还有欢快的余韵。然后我们就路过了你的所在。但见松柏参天 庇佑一方肃静。唐代柳宗元衣冠冢。我用尽我全部的目力读这些字迹。依然不敢相信,我路过的是你。这是一次未及准备的相逢。纵然我是知道,我来的柳州是你的地盘。我依然无法让自己真正安下心来,哪怕是从网上搜索一下攻略,了解一下你的生平也好。或者,再用心一点。读读你的华章名篇,必会让我恍惚觉得与你的心近了一分……
没有。遗憾的是这些都没有。
我固守了与你之间遥迢的距离。这一切不止是时间的累积,空间的隔绝,也是今人对于文化精神的自我放逐与放弃。我认出了自己。丑陋又可怜,在你的灵在面前。
柳宗元到此地,是公元八一五年夏天。在十年被贬湖南永州之后。尽管是从永州司马到柳州刺史,看似升迁,实则柳州比永州更远更其蛮荒。
一个原住民仅千户在当时还远未开化的南荒之地,一个贬放罪人的所在,整个被原始野林笼罩着,潮湿蒸郁,暗无天日,人烟稀少,瘴疫猖獗。
在柳州任职的四年中,他兴文教、释奴婢、修城郭、植树木、移风易俗、政声颇著。他是病死在柳州任上……
传说在死后的第三年,即长庆元年(821年),他托梦生前部将欧阳翼:“馆我于罗池”。遂有了罗池之畔他的衣冠冢。当年他的灵柩停放之处。
据明代李西涯《罗池书屋记》称,古罗池“广袤可数里,澄波汀蓄,准平而鉴照其外”。
当月亮升到灯台山上空,倒映罗池水面,境界冷峻空灵,于池边柳下俯仰水天皓月,乃成为绝美景致。
永州有纪念他的柳子庙,柳州有柳侯祠。据说他在永州的日子过得孤寂而荒凉。种种困厄使他一度蓬头垢面,失魂落魄。但是,苦难也给了他一分宁静,使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自然相晤,与自我对话。于是,他进入了最佳写作状态,中国文化史从此拥有了《永州八记》,华夏文学又一次凝聚出了高峰性的构建。
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颇吸引我心神的是一块名为“龙城石刻”的残碑,仅存如许文字:“龙城柳,神所守;驱厉鬼,出匕首;福四民,制九丑。 元和十二年。 柳宗元。 ”
原碑出土于明天启三年(1623年),因碑文首有“龙城柳”而得名,据说一同出土的短剑上有与其相同的铭文,故又称“剑铭碑”。 相传为柳宗元所书。据说古代赶考的士子、涉水的商贾常将“剑铭碑”的拓本带在身,祈求平安。
两块碑是否真由柳宗元所书,百年来争论不休。但先生利柳州福四民的功绩百代传颂,先生傲骨亦如一脉清流 安抚了多少南迁路上的孤魂!
“雅健雄深举文章既前进每触艰阻竟使逢暗舛时怀才不遇
精伦卓绝徵器识运改革方期治平独惜远贤亲佞有志难酬”
镌刻有“芒寒色正”匾额的殿堂书有如是长联。
柳州人民感怀先生之功,叹惋先生之才,期盼先生魂归河东!
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簑笠翁,
独钓寒江雪。
默默吟诵先生这首太过熟悉的五言诗,我不禁揣想,先生今日必不会如此孤绝了吧?
然而我终究还是惴惴,游客络绎不绝,又有多少人不是蜻蜓点水到此一游?但是,人们走进来,看了,听了,终有几个会生出崇敬。或许,带出思考。甚至,认了宗亲。
写至此,我多少得了些安慰,又生出些莽撞的勇敢来。
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未及准备好的相逢——拜谒柳侯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