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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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看完央视一台的两集电视剧，泡完脚之后，奶奶就睡觉了。
我睡觉轻，稍微有些动静就醒了。
今夜，奶奶睡觉不安稳，一直翻身子。平时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睡前什么姿势，天亮还是那样。
过了会，奶奶又翻过身子，朝向我睡的方向。我在等奶奶接下来的动作，可是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正迷迷糊糊快要入梦境。这时，一只手在我头顶上方来回摸索（灯泡开关在靠近我的一恻，奶奶房间的灯泡开关还是很老套的拉式开关）。
我知道，奶奶要开灯。
啪！我摸到拉绳开了灯。
“你要上厕所吗？”我回过头问
“不是，我看看几点了。”
“三点半了！”
“哦，那离天亮还早！”
“奶奶，你咋了，为啥不睡觉？”
“我头晕恶心的很，感觉房子来回翻转，整个胸腔也疼。”
2019年秋天，奶奶生病住院，被检查出有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同时，奶奶还有习惯性的头晕。
听到奶奶这样说，我顿时清醒了许多。
“今晚的药喝了吗？你的药在哪里，我给你倒些热水，喝了药或许会好很多。”
“喝了，睡前就喝了。”
“要不你喝些热水。”
“不喝。我就这么躺一躺，过会就好了。你睡吧。”
不敢睡过去，我睁着眼睛看墙上弟弟写的毛笔字，时不时看看奶奶。
“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等不到维维和果果考上大学，死了之后，不能和你爷爷交代。”奶奶突然说到。
我转头看奶奶，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头顶上方的那盏灯。
突然，她起身，开始穿衣服。穿得齐齐整整之后，然后躺下，接着说了句：把灯关了，睡觉吧。
夜，依旧安静。我却怎么睡不着。
隔一会儿，我就靠近奶奶身边听听她的呼吸。听到呼吸声，我的心里是安定的。
只是，我知道奶奶依旧没有睡。
反反复复靠近奶奶听呼吸，大概在六点钟左右，奶奶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七点半，我又一次醒来。偏过头看奶奶，她依旧在睡。
“奶奶，你感觉怎么样？”我摇摇奶奶，把她弄醒。
“现在头晕慢了些，还是有些恶心。”奶奶面色发黄，口角干涩，嘴唇有裂缝。
我跳下床，先给奶奶倒了一杯水，再把毛巾用温水沾湿，给她擦洗了脸和手，然后倒掉了脏水。
听到羊和驴一直在叫唤，我套了一件奶奶的大棉袄，背了两背篓的干草喂了食。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又钻进被窝。土炕依旧暖和，不用填火。
“你现在好些了吗?待会我去找先生（村里对医生的尊称）给你吊个瓶吧。”
“没啥大事，躺躺就好。吊瓶花钱厉害得很，我去年住院加上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钱，你爸现在要供你们四个读书，手头紧，我不能给你爸添麻烦。”
“看病吃药很正常，你不要一直想钱的事情，钱有人重要吗？你要把病治好，活到100岁，我们还要带你去大城市，带你坐飞机，去天安门见毛主席。”
奶奶没吱声，过了会说到：“我现在死了，什么都不牵挂，我就想着你弟弟妹妹能够考上大学，这样到地底下，我能给你爷爷有个交代。我以前还想着再干几年活，给你爸帮点忙，让他可以腾出空打工挣点钱，现在看来，不行了，我这病干不了重活，还要花钱吃药，只能一天天拖着。”
“奶奶，你别这样想。咱家以后可以少种点地，果果和维维放假回家了能给我妈搭个手，你在家可以喂喂鸡羊和驴，我在学校里也找了兼职，平时可以赚一些生活费。咱家肯定越来越好，你要放宽心。”
“我这病以前不严重，去年被吓得厉害。你爸从工地上被人抬着回家，我当时看到你爸脸色发白躺在担架上心窝就疼，我就想着这下不得了了，你爸要是倒下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们都还在读书，也帮不上忙，正是需要大量花钱的时候。”奶奶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去年秋天，爸爸在工地干活，不小心从高处掉落，受了重伤，被人抬回家里。紧接着没多久，奶奶又住了院，家里人手不够，奶奶只能一个人在医院待半个多月。这些事情家里人都瞒着我，还是妹妹说漏了嘴。那也是我第一次后悔自己报学校太远。后来聊天，奶奶说，县城里车真多，我都不敢过马路买碗热饭。
“半夜里，我想着自己要是死了，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我连衣服都穿好了。”我这才明白奶奶大晚上穿衣服的原因。
我把头埋进被子，眼泪太多。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说。
喝了药之后，奶奶沉沉入睡了。
早上10点多，奶奶又醒过来，慢慢说了句“我还能帮你爸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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