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可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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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在九幽之下,忘川河畔,开着,只开着一种花——彼岸花。
有人说,出没于南溪城的大巫,可以召唤彼岸花,获得彼岸花之人,便能祛除百病,开启灵智,从此飞黄腾达,加官进爵,点石成金,随心所欲!
程萧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十年寒窗,不甘心只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然而近几年乡试,程萧都落败告终,不知是他人更聪慧,还是他愚钝。
眼看着,也该成家了。与程家订过娃娃亲的罗家,近日送来一箱旧书,外加几吊钱,说是当年的误会就此澄清。
当年程父与罗父同为张爵爷家的书童,张爵爷老来得子,欣喜万分,特别给几位老仆的孩子解除了奴籍契约,还他们良身,因此程父与罗父成为了普通人。
罗父一心向往读书,想成为知县那样人人敬仰的父母官。程父没有读书的念头,倒是喜欢做买卖,于是二人拉勾相约,程父赚钱买书,供罗父读书考功名,罗父将来出人头地,再帮着程父一起飞黄腾达。
然而时过境迁,程父在程萧三岁时,便因买卖纠纷,被人打死。而罗父虽未读出大道,却也做了知县的师爷,还算风光。
本来两家订了娃娃亲,罗父却将女儿许给了知县的儿子,如此,他这辈子做不成知县,他的外孙总该有机会了!
夕阳下,程萧望着挡在自家门口的一口大箱子,打开布满灰尘的箱盖,一册册破旧的书籍,如同他逝去的父亲,在夕阳里没有一点生气。
程萧向着夕阳走去,不知为何,不知要走多远,只是似乎觉着,夕阳渐冷。
村子就在南溪城外不远,程萧不知何时走过了城门,走进了一条巷子。
暴雨,突来,打得头皮生疼。程萧抬头,正瞧见一店铺,名曰忘忧阁。酒楼?
程萧踏入忘忧阁,大堂之中无人。
“来者有缘,内堂一叙。”
话音深沉,悠远,颇有一股摄人心魄之感,程萧好奇,便掀开门帘,进入内堂一屋。
屋中简陋,一桌,两椅,一盆白花,别无他物。
一老者坐一椅上,望着程萧,问道:“阁下可有万千烦恼?”
“没有。”程萧答得干脆,他不喜欢老者那副什么都知道的神情。
“没有烦恼之人,不会踏入忘忧阁,而出了忘忧阁之之人,从此不再有烦恼。年轻人,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再说,可不要自误!”
老者说完,便起身去窗前看盆栽里的白花,不再理会程萧,仿佛刚才他从未与程萧说过话。
程萧望着老者,陷入沉思,那番话是何意?难不成,他有什么奇妙之术,能为人解忧?
月亮尚未升起,而窗前盆栽里的白花,却泛出阵阵光来!
彼岸花!
程萧忽然想了那个传说:南溪有巫,大能通天,探九幽,取冥花,祛百病,生才智……
“大巫神受我一拜,请大巫神赐予彼岸花,助我飞黄腾达!”程萧心中所念,来不及再想其他,当即下跪磕头,生怕错失良机。
老者不回头,依然望着盆栽里的白花,随口问道:“为求飞黄腾达,可愿放弃区区肉体凡胎?”
程萧有些惊恐:“要命?死了如何享受?”
“献一缕魂血,不伤性命,可愿?”
“但由大巫神做主!”程萧一听不会死,再不问,再不想,只要飞黄腾达,别说少点魂血,少活几年又何妨!
老者随手一挥,盆栽里的白花便连根飞起,钻入程萧衣中,白花之根,扎入程萧胸口,七片白色花瓣,其中一片霎时染红。
“如你所愿,你所求,彼岸花必应。”
老者再一挥手,忘忧阁不见了,老者也不见了,程萧只觉得犯困,一闭眼,再睁开,他已坐于堂上,眼前正是衙门公堂,堂下跪着罗父和一个商人。
“老爷,罗师爷虽然误杀董老板的妻子,但董老板偷了罗师爷的古画,此事证据确凿,不如各大十个板子,就结案?”身旁师爷低声提议。
程萧尚未适应当下,这是一晃眼,便过去了几年?罗父看起来竟老了十年?
“师爷,前任知县安好?”程萧转头,盯着陌生的师爷问。
师爷一愣,不知县太爷何意,如实答道:“五年前贪腐,被砍头,如今,应当转世了?”
“原来如此。”
“小的不知老爷何意,但这五年老爷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自愿给老爷送银子,日子可比十年前要好得多。
程萧挥挥手,让师爷处理罗父的案子,自己向内衙行去。走过一间间屋子,却并未发现有亲眷,这不是白活?
必须来个娇妻!正思索间,程萧眼前一间屋子打开门,一位极美的女子正在镜前梳妆,见程萧走来,女子起身,拉着程萧的手,喊了一声夫君。
程萧心中大喜,如此美人,比那罗家女儿美上百倍,真是福气!只是,那铜镜之中,程萧觉着自己似乎又年长了几岁。
良宵美景,一夜春风。
醒时,床前竟围着一群老小,程萧想问话,却觉着喉咙里积着痰,半天上不来一个字。
“老爷,莫要动,儿孙们都到了,多瞧瞧他们吧!”说话的老妇颇为眼熟,竟是昨夜的美人?
程萧望着那些第一次见面的儿孙,毫无亲切之感,人生一夜,儿孙成群,相见之时,却是离别?
程萧望向自己胸口,还有彼岸花,定能逆天改命!
只是一眼望去,彼岸花七片花瓣,赤橙黄绿青蓝,已有六色,只剩一片白色花瓣。
“才许了两个愿望,如何就六色了?”程萧忽然开口能言,说出一句话来。
老妇哭哭啼啼地答道:“老爷又病重了,三年前也说,怎么只剩两片白花。老爷你忘了,第六片花瓣你为三儿许愿,让他中了状元。”
“那第二片到第五片呢?”
还未等老妇回话,程萧眼睛一黑,再睁开时,他望见了一条河,河水里泛着光,数不尽的光,而他,在河畔一株株鲜红如血的彼岸花之间,他就是其中一朵。
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所有的烦恼,只待有风吹来,便同旁的彼岸花一起,左右摇曳,摇啊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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