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后的遐思

那天读到《失落的一代》里的知青夫妇朱晓明和卢小飞说：在农村除了干过各种农活外，还养过猪、买过豆腐、教过书。给她印象最深的既不是开荒，也不是种地，而是掏粪、送粪、拿粪、、、

看到这里不由想起，我在兵团也拿手抓过粪便。那是用灰土搅拌过的粪便，我们每人端一簸箕在地里用手抓着播撒，臭的无法掩鼻，那抓过粪便的手几天消不去臭味，卫生更无从可谈。

我把这段话发到知青战友的群聊里，没想到引起大家一堆笑话。

战友杜萍说：‘’提起刨粪使我也想起一件事。内蒙古的冬天极冷，什么都能冻成冰。连队驻地的厕所盖的样子倒也不错，从外面看挺好，但进里面却无从下脚。因天气太冷，屎尿出恭它流不下去，就冻结成粪坨坨，堆成一个个小冰山似地高出坑面，大家进去只好随地方便。这样地上到处是屎尿的冰层，厚厚的，隔一些日子要清除掉。那天，这一任务轮到我和费燕萍身上。我俩戴上帽子，口罩，手套全副武装，手拿大铁镐，脚踏老棉鞋，雄纠纠气昂昂向厕所奔去。刚开始我俩从门口往里面刨还行，也不太费劲，刨松后拿铁锹铲到外面就可以了。可是刨蹲坑里的粪便就费劲了，你越使劲粪渣溅得越厉害，搞得満头満脸都是粪水，还直往口罩空隙里钻。这样不行，费燕萍出了个妙招，用火攻。我俩跑到场面抱回玉米秆放在蹲坑屎堆上，又到处找火种，然后开始点火。那玉米秆没有干透不太会着，多见浓烟少见火焰，还夹带着屎臭味，烟熏火燎地把我俩熏得跑进跑出，空气中一股难闻的气息叫人没法形容，吸到肺里直想吐。浓烟冒出房顶，招来了在场面上干活的连副，以为宿舍着火赶紧跑来救火，一看是我俩在火烧粪堆，也没的批评。只是我俩身上和衣服好几天都是臭味熏天，叫人恶心。

转而杜萍又说到：“那已经是一九八0年了，我们十一连四个岱山女同胞去了一趟内蒙古，在包头找了半天找不到厕所，因为不急也就上车了。谁想一出了包头市就急着想方便。内急这玩意不想还好，越想越急，真憋不住了。原团部史参谋的公子开车把我们送到偏辟处的一个岗坡上停下。我想这野地里不错，广阔天地任我尿，谁想吓我一跳，哎哟妈呀，黑呀呀似一片乌鸦，停在坡面上都是屎堆，粪堆真的可与云南石林一比。能插脚进去的空间很有限，无奈汽车在等我们，只好如復簿冰般地踩进去，好歹尿完赶紧逃走。

我调侃说：”哈哈，这么壮 观的 黑呀呀似一片乌鸦 ，真是旷古未有的奇景，今天"谈粪论屎"引出战友们这些话题，给杜萍点赞。”

想想我又说：” 舟 山过去的厕所也可以写一笔，那时在马路边修一排贴墙的便器，男人背身就在路边冲墙而尿，无遮无拦的。有路边的茅房男女只隔一层薄板，男女可以隔 ”墙 ”聊天，下面只是一个大粪缸，大便似扔炸弹，扔不好溅一屁股屎尿，茅房连门都没有，我说的对不对? 那时不搞建设，就是搞阶级斗争。”

我想起在北京看到的一个场景又说道：“我探亲路过北京， 在战友家宣武区住了一夜，大北京社区的厕所也是蹲坑，两排面对面，抬头互相可以看见对方扔炸弹，那个尴尬，唉。北京都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据说外国人到北京看见这样的厕所吓得掉头就跑。”

杜萍又说：”讲的一点没错，小时侯我家住北峰山盐业站，上茅坑要到站外那没门的茅房，坐在茅房木杠上方便，我人小因没扶手可扶，急冲冲坐上去没平衡好，头朝下掉进粪缸中就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我妈抱我在河边洗身子。幸好没门，让我姐看到喊我妈及时捞上来，否则就没命了。”

战友杜央康说：”我也说一个粪的故事凑凑热闹，大家都记得挖五加河吧，是75年还是76年呢？巴盟掀起了冬季农田水利建设，这是当年最大的水利工程。17团大多连队都参加了，咱们六连当然首当其冲，共去了三批人马，我是笫三批去的。路挺远的，坐车经过半天的颠波，终于到达工地。一到工地那真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再看咱连的战友们，那真的跟叫花子相差无几。人人一身破棉袄，腰上都系了一根草绳，可能这样暧和点。男战友脸上都胡子拉碴的，脸也顾不上洗，原来挺俊的战友们，都好象老了许多。劳动强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自出娘胎就沒吃过这样的苦。劳动强度超前的大，那饭量也是超出往常的大，一顿饭吃八到十个馒头不在话下，还能喝下两大碗粥。就是早上起来也能吃五六个馒头，我就吃过。好在那时细粮管够。吃了这么多，总得拉吧，这笑话就出来了。我们当时住的是一个大礼堂，一律睡地铺，铺挨铺，人挤人，这个密度别提了，每人也就一尺宽，翻个身都困难。这么多人住一块，又沒个厕所，晚上内急怎么办？那只好迈出门口就拉，天这么冷又是大晚上，谁愿意跑出一段路去再方便呢。五加河挖了有一个多月，这天长日久的，门口的排泄物就堆成一座座小山，好在大冬天全冻上，一排排一堆堆的，弟兄们见怪不怪。早上炊事班的送来馒头和稀饭，战友们经过一晚上的消化，肚子早就空空饿瘪，见送来馒头，一个个都跨过屎堆，奋不顾身地去抢馒头。炊事班一看这情势，也不抬进屋，顺势就把馒头笸箩放在冻硬的屎尿堆上，你们抢去吧。等人们拿完馒头盛完稀饭，炊事班的人才从粪堆上拿起空笸箩和稀饭桶回炊事班去。这不是笑谈，凡参加过挖五加河的战友都有记忆。”

我说：“当年知青们面临的还是原始蛮荒、刀耕火种的年代。 挖五加河时战友们累得都不像人样了，还讲什么文明卫生呀。只是把冻结的屎尿堆当成饭桌，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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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结束后我不禁想得更远，那时的知青就像是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的廉价的劳力，在那荒凉的戈壁滩，远离社会，消息闭塞，两耳不闻窗外事，面朝黄土背朝天。年轻人的想象力、创造力和热情都被引导到大批判，人整人的歪道上。我知道的知青整知青的事例就有好几起。知青被拘禁，被批斗，甚至有花季的女知青上台扇被害人的耳光，揪头发、、、后来入党，提升副指、副连长。如今几十年过去，她有忏悔吗？没有。她都健忘了吗？有被害人把电话打过去，想听到一声道歉，她的回答竟然是一声：”哈哈，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哈哈哈、、、 ”我感觉这样的人，不知羞耻，不懂忏悔，灵魂被玷污，已经无法洗涤。

我只希望我们在回忆往事时能有一点反思，多读书，多了解真实的历史，提高自己，升华自己。

“升华”这个词，多少年来，是媒体编导们最爱说的：”要升华，要看到光明，要站得高，看得远、、、”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所谓的”正能量 ”。但是文学不只是唱赞歌，文学与人类的生命息息相关，有生命有思维的文学才有爱，文学也就有了温度。

我也相信，有很多一时做错事的知青，在默默地思考，默默地忏悔，他们在渐渐地苏醒。

聊天后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