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可敬的蜚蠊:
呜哇吓——这美丽的城市
未有什么天神许我。
但我仍为此激动不已:
缘分竟勾连起喷香的灯盏和床铺
与溢臭的粪管和污渠,
于狭隘的灯野和辽阔的黯漠间
使你我命运
狂乱中交错。
他们将你描以丑陋,同时
荒谬我的语言,
或只由于我之理解
在繁华底部涌深流暗的肛肠中
你有你的伟岸——你那
颀美而韧的头须、
宽薄而坚的背甲、
矫健一致的腿筋、
激情多产的肚腹——
你借以游刃于世界的缝隙的
无不是自然的厚赠。
只是我亦不能向你伪言,以
掩饰我的惊恐和震怒!
你贸然地横行各处:
先是贫瘠的白便池以宣耀你的果敢;
然后丰庶的垃圾桶以餍足你的贪婪;
紧接着木纹的书桌,埋伏你的菌毒;
翻过陈列雪岭与江峡的纸张
及寝息明简与庞杂的电脑……
转过桌角后,又
不无高傲地登上我的床沿,
啃咬我的帘帐,妄图
攻破我沉睡的堡垒。
我听见你的豪吟——
于我似清涩的玉笛,值彼燥夜
勾起我悲苦的思念和幽惧。
你昨夜这般罪行,有谁可以饶恕!
现在,既然不幸狭室遭遇,那就让
我们短兵相接吧!
你用你的触须和劲腿,
我用我的鞋底和健肢。
我们战争吧!
你用你大象无形的生物袭击,
我用我殄物无声的化学饵剂。
我们交恶吧!
你用你令人喟叹的适应力和增殖力;
我用我使你颤畏的暴怒力和残忍力……
嘘,雕刻黑蝙蝠的浅黄背甲,
你曾知觉吗——
许多日子就这样悄然流走?
你可知道,
你所背负的那不死的尊严的符号
多年来令我捉摸不透;
直到这些夜晚,我梦见这些面孔——
暴怒的鞋底杀向另一些面孔,
这些手将饵胶挤进这些杯碟;
我梦见楼宇的竖直被风吹折、
星系的丝线被火切割——
我隐隐望见人虫一般身影——是的,人虫
如波粒的二象——
四围浮一片明明杳杳的光彩,
上下飘一曲萦梁绕柱的歌吟——
城市。
噢,城市!
这壮伟而幽微的构筑啊——
这高尚与卑鄙的面持啊——
这广厦和深渠的沟通啊——
这天风与地流的连属啊——
这高山和低谷的延绵啊——
这和平与战争的子嗣啊——
这价值和虚妄的耦联啊——
这恒永与刹那的交媾啊——
这能动和运命的舞台啊——
谁能否认,这样的城市
实是我们的合作?
惊觉。失霞。
室内是你的苦吟;
窗外,灯霓交错……
——我望着你的背甲
和那凸现于金甲之上的神秘符号;
望着那黑蝙蝠、黑蝴蝶、
黑色的双头斧;
那饥与渴的图章、
那爱与痛的音乐——回味至
这奇梦的终点。
灯下一片金色。
此致
敬礼!
胡构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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