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作者：乌鱼子
1
“够了！你们吵够了没有！”王小东猛地将一个茶杯摔在地上，脆弱的玻璃碎了开来，四分五裂的碎片四处飞溅。
些许碎片刺入王小东的小腿上，绽放出一朵朵小小的血花，但王小东毫不在意，正如同他的父母也毫不在意他一样。
“你个臭小子！给你胆儿了是吧！”满身酒气的父亲双目通红，本就在暴怒中的他此刻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个个的酒瓶子砸在王小东身上、脚边，不尽的碎片在他的身边飞溅。“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你个赔钱货！”
似乎是向王小东扔瓶子还是平息不了心中的怒火，父亲直接跨步过来一把揪住了王小东的耳朵，用力极大，耳廓都渗出丝丝鲜血来。
“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一个个巴掌落到王小东脸上，很快那脸颊便肿得很高，清晰的指印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上面。
王小东试着反抗，但他的力量比起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是太过弱小，而这微不足道的反抗却又为他带来了更重的毒打。
而披头散发的母亲则在一旁躲着不敢吭声，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你现在都敢跟老子反了是吧！”
父亲一脚将王小东踢倒在地，厚重的皮鞋朝着最柔软的肚子不断攻击，一下又一下。
王小东蜷缩着身子，想减轻自身的疼痛感，但是毫无作用。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内脏似乎全都挤作了一团，并且还在不断翻涌着，这种感觉迫使他不住地干呕起来。
“妈的！老子平日里辛辛苦苦在外边赚钱，你们一个个的还敢跟老子顶！妈的！混账！”
父亲随手抄起了一个酒瓶子往王小东头上砸去。
顿时，王小东一阵耳鸣，周围的一切都听不见了，身上的疼痛感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迷糊之际似乎有什么东西糊住了王小东的眼睛和鼻子，喉咙处也涌出铁锈味来，但这些与短暂的安宁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平静下来了。
“够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终于忍受不了的母亲扑过来拦住了还在殴打的父亲。
“滚！”父亲踹开了母亲，又踢了她两脚。“看看你生的崽子！”
瘦弱的母亲哪里扛得住父亲的殴打，想跑但又没办法反抗，只能乖乖地承受着。
“求你了！别打了！”
面对着母亲的哭求，父亲不为所动，按着母亲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坚硬的桌面，直到桌面上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父亲才丢开母亲，任由她滑落下去。
“两个畜牲！呸——”父亲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拿走了家里仅剩的钱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小东的意识渐渐回笼。
睁眼便看见母亲坐在地上流泪，面容憔悴。
额头上是一大块血迹，未干的、半干的、甚至还有刚冒出来的，滴落下来的血与母亲的眼泪混在一起，给母亲那张满是灰尘的脸留下了印记。
王小东撑着身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母亲身边。
“妈。”
母亲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王小东，空洞的眼神死寂一片，就像是被永远剥夺了星光的黑夜，母亲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似乎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
“妈。”
王小东又叫了一声，母亲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满身伤痕的王小东突然笑了，就像家里出事之前那样温柔。
突然，母亲大叫起来，伸手打向王小东，母亲的力量不大，但是也足以用指甲在王小东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为什么要生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我为什么要生你！”
癫狂起来的母亲让王小东招架不住，王小东只能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并把房门反锁着。
听着母亲在门外嚎叫着，王小东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门一次又一次地被撞击，就像是打在王小东心上，让他害怕不已。
“我为什么要生你！你这个畜牲！我宁愿你去死！”
王小东堵住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终于，一切又安静下来了。
王小东抱头蹲在地上，浑身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身体的恐惧还未散去。
2
【你没事吧。】
这时候王小东突然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是谁？”
【是我啊，我是尖尖。】
“尖尖？”王小东疑惑，尖尖是他从小养着的一株仙人掌，它陪着他渡过了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
王小东扶着墙壁颤抖着站起，慢慢走到放着尖尖的桌子旁。
“尖尖？真的是你在说话？”
【是我啊。】
圆圆的仙人掌动了动，似是在证明那个声音所说的话。
“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话？”
【我一直在说话，只是你听不见，今天你终于听见我说话了！】
王小东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起来，“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儿听见。”
【没关系啦，你能听见我已经很开心了。】尖尖摇了摇自己圆滚滚的身子。
【不说这个了，你要先处理你的伤口！你看！都流血了！】
“可是……”王小东抿了抿嘴唇，“我不会啊。”
【真是笨蛋。】尖尖嘟囔着抱怨了一句。
【你听好了，你的柜子里不是有药吗，先拿出酒精消毒，然后上药，最后再用纱布包起来，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王小东笑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尖尖身上的刺，硬硬的刺一点儿也不扎手。
王小东觉得尖尖一定是天使派来的，它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也很了解他，每当他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儿时，只要跟尖尖聊会儿天儿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它总是有着数不尽的趣事儿跟他说，它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心情，它总是能在他孤独害怕的时候陪伴他、给予他鼓励。
他需要它，他离不开它，就像吟游诗人离不开鲁特琴一样。
“尖尖，今天我爸又喝酒了，还打人了。”王小东说着，用手擦了擦即将落下的眼泪，“我妈也是，她最近好像又疯了。”
【你别哭了！】尖尖着急地摇了摇身上的刺，【没事儿，不管怎样有我陪着你呢，如果你爸爸再打你，你就躲进来，我保护你！】
“噗嗤——”看见尖尖郑重地摇摆着那些毛茸茸的尖刺，王小东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了，谢谢你，尖尖。”
王小东趴在桌子上，这个角度能让他更好地看着尖尖。“尖尖，如果能这样一直只和你待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不行的呀，你跟我在一起了就不能再见到其他人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尖尖动了动身子，就再也没出过声了，不管王小东怎么叫它都没用。
暴风雨总是对大海上的航船格外残忍，先用和平的假象令你放松，让你沉浸在大海与蓝天的美丽中，再使出浑身力量驱动海浪将船只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
狂风会吹断高大的桅杆，雨水也会趁机进入船舱，使船缓缓下沉，不出多时，船只便七零八落了，破裂的船只碎片在海上飘荡着，不知会到何方。
王小东瘫倒在地上，裸露在外的双臂、双腿、还有脸颊满是伤口，甚至脖子上也有深深的痕迹，汩汩的鲜血包裹着王小东破布般的身体，似是为他披上了一件血衣。
【小东！你怎么了！呜～小东你说话啊！呜呜呜～】
“尖尖……”王小东费力的睁开眼睛，慢慢地向那边挪过去，“尖尖别哭，我没事的。”王小东撑起上身，伸手抚摸着哭泣着的尖尖，“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好的。”
【呜～小东你又受伤了！呜哇～我不想你在这儿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们一起住在一个温暖幸福的地方，再也没有人会打你了！】
王小东珍重地看着尖尖，眼底是要溢出来的温柔。“好。”
………
“死因查清楚了吗？”
一名老警察对身边的一个验尸人员说着。
“已经查清楚了，死者是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
“唉，可惜了，这孩子还没满十八岁吧。”
老警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死者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止不住的叹气，又叫过来了一个年轻的警察，“死者的父母抓到了没有？”
“已经下达了通缉令，相信很快就能将他们抓捕归案了。”
年轻的警察也不忍的看了一眼死者，眼睛却突然被一抹绿色吸引住了，“咦？这死者怎么还抱着一盆仙人掌？”
“不知道，我们尝试拿下来，可是死者抱得太紧根本拿不下来。”
“我试试。”
年轻警察来到死者旁边，使劲儿扣着那盆仙人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那盆仙人掌从那双僵硬的手中拿出来。
“呀！”
刚拿出来，年轻的警察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那盆仙人掌便直直的掉落在地上，保护着仙人掌的花盆碎了开来，四分五裂的碎片四处飞溅，而那藏在泥土中的部分仙人掌早已腐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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