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戒指，我不再是占卜师
作者：辞色
1
我叫百叶，是一名占卜师。
留心的话，你能经常在街道的狭小店铺里看到我，笑眯眯举着幸运符卡的那个就是。
以前你或许忽视看轻我，对我的牌相嗤之以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就算是想见见我，也至少得提前半个月预约，至于愿不愿卜，那得看我的心情。
我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双腿交叠着，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
对面的人似乎还在犹豫，无非是嫌我开的价钱太高，但天下的买卖从来对等，尤其是这种生命都拿来问的人，想要看出些门道，总得多点代价。
“百叶大师”，他把手伸进胸前的衣兜，颤着手拿出一沓钞票，“这是我的全部了，求你一定帮帮忙，我只想看看我女儿还有没有救。”
我点了点数，漫不经心问了他女儿的情况，原来一个月前她突然高烧，醒来后总是胡言乱语，老是描述一些奇怪的东西。
医生看过，驱鬼师也找过，有人说她气数将尽，点了名姓让他去找“百叶大师”。
我很感谢这位推荐的仁兄，近几年确实是靠着这类案件出名，甚至连市长都偷偷找我聊过天，想要看一看自己仕途运势。
这些人，总是把不相信摆在明面上，心存疑惑还不是得找我。
想到自己从遭人白眼混到今天的各人尊敬，一时心头畅快，点了他女儿的星座卦象，嘱咐些注意事项，为消除我看起来什么也没做的嫌疑，还顺便附赠了一张幸运符卡，又解决一单。
我心满意足地摆弄着店里的各种挂饰，有的是自己淘的，有的是那些人送来的，或多或少都带了些灵气。
食指指腹微微发烫，是那枚戒指发出的预警，看来是又要来生意了。
似乎忘了介绍，这戒指是我从别处带回来的宝贝，银白色的整体悬着流光一般的色彩，懂喜怒、知贪痴，能够感知各人的前路未来，并指出些解决之道。
你没听错，这就是我能够骄傲的资本，未卜先知，才是我们占卜师的最高境界。
2
“欢迎光临百叶占卜所！”
我将占卜物件摆好在桌前，对着来人头也不抬，心下暗自窃喜，怎么样，我早知道你要来，都准备好了，是事业还是爱情，是前途还是命运，尽管说给我听吧。
来人似乎不慌不忙，倒显得我很心急一般，我冷哼一声，掀开衣袍就势坐下，却在看清她模样的一瞬间弹了起来。
我咽了咽口水，这实在是太惊喜了，苏珊，和我一起学艺的师姐，那个时候，我们可真是要好呢，还约定一起探索万物奥秘，要成为世界顶级占卜师。
不过几年前我们渐渐少了联系，怎么会一声不吭找到我这里呢？
她还是那副优雅的模样，旗袍勾勒她完美的曲线，举手投足间总透着连我也为之倾倒的妩媚。
只不过以前她不怎么笑，说是笑会给人不专业的感觉，作为世界顶尖占卜师，自然是要有些气势。
而此刻我看着她，微卷的长发，烁金的大耳环，以及那两瓣红得似乎要烧起来的唇，它忽地高高扬起，像是为见到多年的好友而雀跃，她朝我走来，我一动不能动，她拉住我的手，我仍是痴痴地望着她。
响指在我耳边轻响，我终于缓过神来，她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我依旧是那副不沉稳的模样。
“别紧张，我最近到这边出差，想着过来拜访这儿最有名气的占卜师，没想到竟是咱们百叶，我真是太开心了！”
她的手紧紧攥住我的，向我述说这些年她在外的经历和各种趣事，一时乐不可支，笑得倾国倾城。
我的指腹又开始烫起来，假装不经意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想到她突然将我的手指抓到眼前，似乎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一番感慨。
“这戒指太漂亮了！唉，我曾经也有一枚很喜欢的戒指，到现在心里还空着它的位置，你说我怎么那么不小心就将它弄丢了呢？”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瞟向我，看得我心里阵阵发毛，当年做贼心虚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我闭上眼睛，想要一探究竟，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枚戒指就是她以前的那枚？她是不是来向我讨债的？
3
苏珊有一枚很神奇的戒指，这件事有不少人知道，而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更是清楚戒指的作用和效果。
我没有苏珊聪明，也没有其他人的感知力强，占卜的结果总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想，她不用戒指就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占卜师了，如果，如果我能得到那枚戒指，不，如果我能借用那枚戒指一段时间，说不定我的感知力就会大涨，她是我的好朋友，不会介意的。
于是我趁苏珊睡觉将她的戒指拿走，并给它重铸了一个外壳。但我没想到戒指的丢失会让她一病不起，甚至结束了占卜的学习，我咬咬牙，干脆搬离原来的那座城市，将戒指的气息封到各个幸运符卡中。
没有人会发现，百叶大师，不过是一个盗窃贼。
我睁开眼，面上掂着微笑，背后却是冷汗涔涔，为什么我看不到关于苏珊的任何东西？
她取下我的戒指，径直戴到自己的手上，摇摇头，嘟囔着还是与我更配这种话。
她说，百叶，你还不清楚灵戒的真正妙用，噬心才是它们生存的意义，你现在做的这些呀，都是些小儿科的事情。
我问，什么才叫噬心？
她又笑，突然张牙舞爪起来，狰狞的模样让我心头一跳。
“贪婪，妒忌，以及猜疑，这可是让灵戒力量大涨的好东西，不信，你试试你接下来的客人。”
生意说来就来，第一位客人是一个小男孩，他说自己成绩不好，总是挨老师的骂，他再也不想上学，再也不想见到那个讨厌的老师。
我正打算给他一张调整心情的符卡，目光触及手上的戒指，说到嘴边的话却变了。
你的老师真是太讨厌了，讨厌的人就该受到惩罚，去，把这个放到他的办公桌上，他会夜夜梦魇，不会再有机会来骂你了。
第二位客人是个大学生，她向我诉苦自己努力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等来满意公司的面试机会，竞争对手却是自己室友，而室友的能力比她要强，她感觉自己是不是没有机会了，想来求个祈运符。我转了转戒指，递给她一包药粉，嘱咐她放到室友的杯子里，不要担心，她会刚好错过面试的时间。
第三位客人是个老婆婆，她最疼她的孙子了，可是孙子最近考上了飞行员，她不是很想他去，却又怕他怨恨自己。我透过她的眼，看见那本该是万人骄傲的孙子，因为手掌突然麻痹导致体检未能通过，终是如愿地守候在她身边。
第五位、第六位，我的客人越来越多，戒指的流光越来越自然，我感应未知的能力也越来越强，这感觉实在是令人沉醉，可是我依旧看不到苏珊。
无所谓了，百叶大师会是世界顶尖的占卜师，只要价钱足够，所有人都会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4
我的名气越来越大，与苏珊的关系也似乎回到了从前，我们会一起逛街、一起讨论小秘密，我甚至还为她挑选了好看的新戒指。
昨天是我的生日，她亲自做了蛋糕给我。生活似乎越来越美好了，我这样想着。
我掩住袖子咳嗽两声，胸口有些沉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觉得头晕乏力，不过没关系，等找个时间给自己看一看就好了。
蛋糕的香甜是我最后的记忆，重新睁开眼时，见到的竟是那个想救她女儿的男人，只不过颓废姿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轻蔑与不屑，我看了眼周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珊坐在不远处，冷着一张脸，手里夹着的是我给那个男人的符卡。见我醒来，她嗅了嗅符卡，似乎为之倾倒。
“百叶，若不是你自作聪明将符卡散到各处，我又怎么能发现你就是偷我妹妹戒指的那条狗呢？”
她的手指箍住我的喉咙，我说不出话来。
“就是因为你拿走我妹妹的戒指，她才会卧病在床至今不醒，你倒躲在这里当你的百叶大师，可真是安逸呢。”
手上一痛，似乎有什么剥离了我的身体，剩下是钻心的疼，我看着血淋淋的食指，不知怎的，反倒轻松起来。
我听见她继续说：“用灵戒做缺德事力量倒是增长得快，可惜损的却是使用者的寿命，还真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不遗余力呢。”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那个男人，一切似乎都明朗了起来，从那天开始，我就落入了苏珊姐姐的报复计划。
早听说西边有一户强大的占卜家族，其继承人更是有强大的变化能力，怪不得能屏蔽我的感知，让我看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东西。
可是男人是怎么回事？那天看见的他的女儿，应该不是假的才对。
苏珊姐姐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或许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威胁，趾高气扬把所有过程讲了一遍，仿佛这样可以显出我的蠢笨和她的优越。
原来苏珊自小体弱，族人便用灵戒承了她的一半灵魂，却不想它被我偷偷带走，还将气息分散到各个符卡中。
那个男人本是苏珊姐姐收纳的一员门客，得到我的消息便告诉了她。
利用近期的连续占卜使我精疲力竭，现在自然是到了取回灵戒的最好时机。
5
我讷讷说不出话，只觉得这一切玄乎又奇妙，谁能想到我成在灵戒，败也在灵戒。
她心满意足，撇下我就要离去，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电光火石间，我伸出手想要呼喊，待看到自己那根消失的食指又立刻止住了。
砰地一声，苏珊姐姐被砸倒在地上，男人弯腰取下她手上的戒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很想笑，笑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被自己的门客夺了戒指，不愧是苏珊的亲姐姐，连经历都如此相似。
我弯背弓腰，眼前的景物翻天覆地晃动着，一时间，空间变得阴暗狭小起来，男孩、大学生、老人，还有那些经我指点过的人都出来了，他们木着神色朝我跑来，竟变作了一道道流光。
我想起那日苏珊姐姐张牙舞爪的描述，原来那戒指里的流光是他们的作恶灵魂，将永远被困在戒指中，一直不停歇的奔跑下去。
我哆嗦着嘴唇，抑制不住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我是占卜大师百叶啊，我怎么会被困在小小的戒指里！
四周突然亮堂起来，世界外有个小女孩捧住了我们，大声惊呼。
爸爸，好漂亮的戒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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