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又惹娘流泪了,是笑着流的。
半月未见,爹明显衰弱,他双腿不能挪动了。小弟用一膀蛮力把他抱下床。爹上午下午就这样坐在圈椅上看个把钟头电视,剩下的时间都在床上了。
他气色更憔悴,精神很差。穿了过冬的棉衣,对着电热器仍双手冰凉……我握住他的手,尽力逗他,却不见回应。那瘦削苍白的脸上眼睛更大了。我坐个马扎在他身边,不敢仰面直视爹,怕自己管不住眼泪。
必须像往常一样大嗓门说话逗他,必须像往常一样说笑话家常――这个家不能再添伤悲了,娘受不了,小弟也受不了……
坐了一个小时,爹累了。小弟又把他抱回床上。不大一会儿他便睡着了。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加量了,一天里睡觉的时间占了一多半。
我们走到外屋。娘说,“睡觉是解脱呀,睡着了不咳不呛不难受了。”
她说爹今天吃得少,精神也差。“看这样,你爹还能好吗?”娘问。
我不想说乐观话搪塞娘,“也许天冷,取暖后会好些吧。可他这身体状况在这,岁数又大……”
“死了也好,我不受累了。”娘苦笑一下。
“可我愿回家看到爹娘,……”我也强笑,
“在外看到老头老太太做伴散步,我心里就难受……”
我话未完,娘的眼角涌出泪珠――我的话,伤到娘了。
娘一辈子好强刚硬,爹得这瘫痪病她老替他憋屈难过,背着爹好几次跟我们叹息:这样活有啥意思?转过身,又事无俱细地照顾爹的饥饱寒暖,时时开解老伴儿。
她是心疼爹,面对现实,她在找理由说服自己接受爹的病残甚至衰亡……
娘给坐在椅子上的爹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放到那只能动的右手里。“快调个动物或体育的节目吧,你爹比我强,我都不会调。”娘像哄小孩一样絮叨着,顺手理了理爹的棉衣,把“小太阳”又挪了挪直冲爹。
娘,舍不得爹受委屈,从年轻到这古稀,她一直就这样护着迁就着爹。我们姐弟回家要买吃食用品,总先想到爹需要啥。
天色渐晚,娘催找返程。爹仍在睡,我拎起大包脏衣物出门。娘送到巷口。她没等我车启动便回家了。
娘,你挂着爹与小弟,还是不愿看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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