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路上行人稀少,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醒来。信步走着,感觉久违的街道、市场、提着菜篮子的老人、街边忙碌的小商贩,柴米油盐的味道在心里漾开,安详而闲适。
时间充裕,就放开步子继续漫游,不知不觉,就拐进了动物园。上次来,大概是几年前了,今天突然走进来,这里竟还是原来的样子,依然静谧,没有什么大的喧嚣。杨柳岸,微风轻拂,晨曦明媚,一些早起锻炼的人,安安静静的,各自活动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两拨跳舞的,随着低浮的音乐,摇曳着、变换着,其乐融融;不同的树种错落有致,默默地在阳光下俯仰生姿。时光似乎在这里按下了暂停键,人们好像也不期待有什么改变。园里园外两个世界,各自安好。
移步小桥,桥下是一池清澈的湖水,岸边垂柳的倒影在湖面上清晰可见。沿岸曲曲折折,没有多余的堆砌,自然而古朴。岸上的草坪丰茂而富有生机,草坪上散落着一些小石头,不大,却很有看头。你瞧,那颗其貌不扬的石头,在它的缝里,居然长出了一些绿植,昂扬着身躯,努力向上。哪天,石头上落下了一粒种子?何时,它开始生长?凭啥,它竟然长成了这样?无名的石头忍受着这样的撕裂,默默地为那丛绿植提供依托,是喜还是悲呢?
沿着岸边行走,一棵奇特的柳树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怎样的一棵树啊,丑陋、扭曲,没有伟岸的身躯,没有挺拔的腰身,躯干足足有一围,竭力向湖中延伸,屈曲盘旋,几乎快倾倒下去;枝干粗鄙,分别向湖的两面生长。东面由于有高大的杨树遮挡,柳枝相对稀疏,西边向阳,它努力将自己的柳枝蔓延开,竟然覆盖了一大片湖面,它的领域应该是岸上树中最大的。惊叹它强烈的生命力,不知道在其漫长的岁月里,天地日月如何滋养,风霜雪雨怎样锤炼,它经历着、挣扎着,不变的是努力向前伸展、伸展,再伸展。它的躯干常年累月地低伏,这样的伸展蔓延,是它最初想要的吗?它可曾羡慕过旁边那轻松挺拔的同伴?
在这棵树前,我伫立良久,目光一次又一次抚摸树的每一寸肌肤,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更感叹生命的不同的选择。人号称万物之灵,但在大自然面前,何其渺小、卑微!
湖边一角是仅存的一些动物居所,这里的动物并不多。小时候,园里动物蛮多的,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动物园,园子的各个角落都有动物们的栖息地。那时候没有补习班,也不太讲究升学率,孩子们自由自在的生长、嬉戏,动物园是孩子们的天堂。我记得,到动物园的日子是最惬意的,我们一待就是一整天,猴山、熊园、孔雀阁,各种稀奇的鸟类,园里各种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似乎甚至还有东北虎……已经记不清楚其他具体的动物了,但那时的快乐确实刻骨铭心,童年、少年时代,遥远而清晰的记忆里,动物园是孩子们美妙的所在。
如今,猴山空了,老虎不见了,各类鸟禽蜗居在园里一隅,像是寄人篱下的客人。它们的居所墙皮斑驳,围栏陈旧,栅栏内毫无生机。唉,真是物是人非啊。孔雀不多,有两只羽翼还算丰满,色泽尚好。看我拍照,抬头盯着我,似乎想留下一点倩影;其余的几只,羽毛乌黑、肮脏,对我视而不见,或低头觅食,或茫然漫步,或呆卧墙角,它们也会有自己的烦恼吗?有两只鸸鹋,那是产在大洋洲草原和开阔的森林中的鸟,食树叶与野果,应该是洒脱奔放的,而今圈在大笼子里,也落魄的一身窘态……幸好还有几只白天鹅可以看看,毛色光亮,悠闲地在狭小的池子里游荡,它们可曾渴望过碧水蓝天的华居?
离开这群小家伙,再往里走,看见一大片游乐场。可能是出于经济效益的考虑,游乐场倒是各种设施齐全,虽然早晨还没有什么玩乐的孩童,但观其规模,还真是园中贵族。现在的孩子们热衷各类游戏:电子游戏、机械游戏,大人们也就投其所好,大力投资、开发各种新鲜刺激的游乐设施。孩子们稚嫩的神经被各种嘈杂的、疯狂的东西充斥着,和各种植物、动物自然远离了、陌生了,生命与生命的链接,就这样,断裂了。孩子们的生命之根,该怎样呵护、培育呢?动物园的春天还会回来吗?
漫步园中,心情也跌宕起伏,美好的、遗憾的,疑惑的,期盼的,在心头交织。多希望孩子们能亲近到青山碧水,草木鸟兽,在阳光和煦、白云悠悠、潭影粼粼里,放飞自己的天性,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里一样,爱上宁静又伟大的大自然,而不是沉浸在数码产品中,拘囿了自己的想象力和美好童年。
重新伫立桥头,向湖面眺望,湖面微风拂过,波澜不惊。一只小船在沿岸游走,船上一位工作人员在打捞湖面漂浮的杂物,他时而站起撒网、拉网,时而弯腰捡拾。小船经过的地方,又恢复了洁净。
湖面易洁,观念呢?
走出动物园,城市已经喧嚣起来,车水马龙的,大家都在为生计奔波,一切都是熟悉的旋律。随便走走的胡思乱想,也会汇入滚滚红尘,渐渐飘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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