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腊月二十七八,母亲就要开始蒸米果了。我家总是蒸三床米果:两床淡的粳米果,一床甜的糯米果。
这时,我是个好帮手。我坐在灶膛前添着柴火,烘着柴火,看着古书,暖和又闲适。蒸一床淡米果,一个半小时就可以搞定;蒸甜果,没有二三小时搞不定。然而,蒸甜果也有意外的时候。好几次蒸了四个多小时了,还有边角没完全凝固,母亲总以为是冲煞或者惹到不干净东西的缘故!怎么解决这麻烦?就出门去请教奶奶或者外婆等老一辈的阿婆们。回来后先检查烧的柴火,是否都用实木硬木,不然火力不足煮不透;然后再点香祭拜,祈求神明或者先祖指引明路,让这床甜果早早凝结成型。总之,凡是能用的方法都尝试了。但有时也不管用,一床甜果蒸了六七个小时。怪哉!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没想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过年前后,一般会先吃淡米果。母亲总在炒完青菜后,趁着灶火的余热,下点油,切几片薄薄的米黄色淡果片下去煎,直至两面都有点焦黄了,才上盘。此时吃起来外焦里嫩,又有韧劲,味道虽淡,却别有一番家的味道,缠绕着一种淡淡的温情。然而让我念念不忘的是甜果煎。
过年后,正月初五前,好吃的东西比较多,一般不吃甜米果,因为甜品容易腻。甜米果也比较耐藏,一般放在初六以后忙农活了,才煎着吃。
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帮忙干农活是天经地义的事。每当初六过后,我和母亲就上田去“破岸”。春雨过后,来到水田边,看着田里的水“汹涌澎湃”,风一吹,水面撞击田埂,颇有“惊涛拍岸”的气势。我拿着一把长柄的弯刀,站在似河岸的田埂上,面朝水面,高举弯刀向下猛劈,把田埂朝水田的侧面的表层草皮劈掉。劈一刀退一步,颇有刀客练刀的架势,看着一块块草皮飞出去,一股自豪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不禁突发奇想,小李飞刀通过雕刻练成绝世飞刀,赵驼子通过抹桌子练成绝世掌功,我是不是能通过“破岸”练成绝世刀术,成为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刀客”呢?武林传说,武器是“一寸长一寸强”。我的武器这么长,一定很强大。可是江湖在哪里呢?正当我想得美滋滋时,“啪”一声响,一刀劈空,拍到水里,眼前的“江湖”水花四溅,喷得我的一头一脸的,哎!绝世刀功还没练成,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时近中午,该回去吃饭了。我期待的甜果煎就要上场了。
炒完菜,母亲拿着一大块硬硬的黑红色的甜米果,洗一洗,然后切片。切片的时候要把握厚度,太薄了容易烧焦,太厚了又不容易煎透,半厘米左右就好。我则坐在灶膛前,看着母亲把甜果片整齐有序地摆放到大铁锅里。听着“滋滋”的声音,母亲借此检查铁锅的热度,有时会叫我添加一点柴火,然后盖上大锅盖,先吃一碗稀饭后,母亲翻开盖子,一股浓厚绵长的香味扑鼻而来。母亲把果片翻转到另一面,再叫我添加一点柴火,母亲站在铁锅前观察,以便控制火候。等到果片两边都微微焦黄,又盖上盖子,用灶膛余热闷一会儿才上盘。
一上盘,我赶紧先吃为快,一入口热热乎乎,甜而不腻,焦而不苦,再细细品味,觉得脆而不硬,软而不糊,鼻孔冒出了红糖米果的浓香,如陈年米酒,后劲十足,爽啊!连续吃了好几片,再喝一碗稀饭,摸摸肚子 ——圆了。我拍一拍肚皮,问“怎么不咕咕叫了?”肚皮不应。
下午又去“破岸”,我用袋子装着没吃完的果片,以防“练刀功”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影响了我的江湖梦。
长大后,有时会瞎琢磨:为什么甜果煎在劳动过后特别好吃呢?因为劳动消耗体能多,而甜果能量足,正好可以补充消耗的能量,这是维持身体机能平衡的需要。这时候吃淡果煎就没有这种满足感。反之亦然。
早在二千多年前,孔夫子就认为学习需要愤而后启,悱而后发,才能学习效益最大化;当今,在营销学上盛行“饥饿销售法”,不也是为了利润最大化?
看来每一样事物只有出现在人们最需要它的时候,它的价值才能最大化。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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