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说过世人有虐鸡虐犬虐兔虐鸟虐鱼虐叟虐童与虐蛙虐蝉虐飞蛾及虐蝴蝶蜻蜓蚂蚱蝈蝈的,但从未见闻过有谁与蚊子过不去的,便觉特稀罕。
十几年前,有机会赴云贵大川,深山里有一户人家,二事儿不干,专以捕蚊为生。此户人家里就一个成员,头大大的,不与众同,村人都习惯叫他傻大头。
接触过傻大头的人,便发现傻大头行为乖张,稀奇古怪,其实,一点儿也不与傻沾边儿。谁要是偏执地主观臆断傻大头是傻子,那十成十是把眼药给吃进肚子里,蒙了心肝眼了。
傻大头从小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生活在低洼的沼泽边上,一年四季都离不开蚊虫叮咬,蚊虫叮咬他的身子回数多了,他就没了敏锐的感觉了,冇了感觉,就说明他抵抗蚊子侵扰的能力已炼就得超强。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容易过活,缺衣少食,也是冇办法呀。自傻大头懂事儿那天起,就对着轰轰烈烈的蚊子一族发誓,今儿个妳r的敢吸俺的血,明天儿俺就吸妳们这些蚊子的血,吸一辈子不停手。
傻大头通过长期观察,他发现蚊子生来就不笨,机灵过人,专好与人斗智斗勇,特好趁人占着手干活的机会,乘虚而入,疯狂猛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净找傻大头的后背、手肘及胳膊腿儿与脚踝处狠狠地叮咬,傻大头双手被别物占着,一时半会儿也空不了手,任那些贪婪的蚊子去吸血。后来,傻大头学会了拍巴掌,更学会了单手抓蚊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下去,拍在大腿根儿上或腚上,蚊血就如旷野散开的鲜花,娇艳夺目,吮吮手掌及指,特有滋味,顿时兴起,再拍,仍是一掌毙M几十条鲜活的蚊之生命,当然,也有半四不活的,在那里弹腾,欲作垂四挣扎。傻大头就拣最活跃者,择优录取,扯掉腿儿、折其翅,或掐去头,扔在静静的水面,观其跳各种各样奇特的舞蹈,而笑不笼嘴儿。同样,他伸手凭空所抓的飞蚊,也如法炮制,都给蚊子以不同程度的肢解与暴虐,从中得乐,喜不自胜,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快意恩仇。
傻大头把遭虐的蚊子撂在水面,并非一扔了之,更不是不要它们了,而是让蚊子竭斯诋利地大声哀嚎,呼其同类以赢得怜悯与搭救,待聚积蚊子繁多之时,傻大头便用破纱窗片或旧蚊帐敛成的网,把众多蚊子一网打尽,满载而归。
傻大头先是水煮蚊而食,总食一种风味儿,久之俗了,就想变着法儿改改胃口。一日,不知从哪拾来一片残缺的放大镜,把到手的蚊子,一个个大卸八块儿,腿儿一下哩,头一下哩,肠一下哩,心肝一下哩…分门别类,五彩缤纷,堆成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丘,再油锅里一一烹饪,盐酱巴角花椒十三香孜然一应俱全,统统上齐了料理,各弄一大盘,置酒静饮,别有一番风味荡漾心间,和而不同,美美与共,深觉小康境界,神仙般天堂生活。傻大头只是遗憾,常叹息:蚊子虽小,五脏俱备,差强人意的只是那蚊肠却是直条条的一截儿,属美中不足,不能更好地啖之以尽兴,还有那胫上肉,不够肥美,也不能多得,一百只蚊,得蚊腚肉也不足一克。
傻大头听老辈人说书,说到那曹孟德为防敌人黑心使坏,竟习食砒霜二斤半而自体不伤,深以为奇,并从中获得灵感,傻大头认为自己的敌人就是那可恶的蚊类,防不胜防,要打击其有生力量,欲多斩杀之,得费好多工夫,而自己可应用的灵丹妙药又在哪儿呢?
一日清晨,傻大头又到水塘边玩耍,听有青蛙撕心裂肺的惊叫声,跑近一看,一只毒蛇正张血盆大口连含三只青蛙正往腑中吞,一杠子下去直击七寸,秒夺蛇之性M,随即立取蛇毒一饮而尽,自身安然却无恙,不禁沾沾自喜,深以为奇。
自此,傻大头再遇蚊,奇迹就出现了。所叮其身之蚊,再不用手拍与防范,只需一秒,皆若墙上浮尘,一经风吹草动,飞沙走石,旋即,卟卟嗒嘀掉落,刹那儿环人四周,均是蚊尸,连片成山,蔚为壮观。目睹这空前盛况,傻大头乐不可支,喜不自胜,如同过大年。
丰收在望。傻大头满怀喜悦,干劲冲天,连三赶四把蚊山收了,装入甄丶甑丶瓮罐,凡村人废弃不用的古老器皿,他都如获至宝,刷洗干净,一一罗列,塞满蚊,拌足盐,密封腌制,做长久打算。
村人问,妳要这么多蚊子干什么?
傻大头笑笑,说,咱生来就好这一口儿。冬季飞蚊少,以备不期之需,总不能一日断屯儿哟!
又有路人问傻大头,妳咋那么嗜好捉蚊呀,难道蚊子生来与妳有仇?
有仇。也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一言一蔽之。更确切地说吧,蚊子那小舅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鸟,从头到脚都流着肮脏的东西,是人类的天敌死敌。人不杀它它就要人死!蚊心黑着呢,除时时刻刻要喝人血外,还特好传播疫情与疾病,给人类带来许多灾害及不可估量的悲剧,实可恶得很,人人应得而殊之而后快!不然,对蚊悲悯,就是对人类的残忍。傻大头侃侃而言。
其意义还有别的么?人追问不舍,像打破砂锅要问(纹)到底。
还有就是,蚊肉鲜美,世间百味儿无与伦比。傻大头不加思索,脱口而出。
9月5日下午5点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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