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油管上四处乱逛,偶然想起几年前曾有数面之缘的Y先生。简单一搜,竟然有他近一年接受采访的视频。方知Y先生已然离职,从日内瓦回到香港做一些青年工作,也能更好地照顾母亲。
节目里Y先生依然清癯儒雅,温和自若,将自己多年工作经历和人生感悟娓娓道来。如果在生活里遇到他,你可能以为他或是金融高管,或是大学老师,很难联想到,他曾经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简称国际红会)在巴勒斯坦、阿富汗、缅甸工作多年。
一般印象里,香港号称国际城市,市民只是精于商业,忙着全球赚钱,,但对各国政治博弈、地区战乱纷扰不甚关心。Y先生工商管理专业毕业,选择考入国际红会当一个人道主义工作者,不仅于香港人算是异数,在中国人里也是少有。
作为人道主义工作者,他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在巴勒斯坦,他替被以色列检查站所困的的十户阿拉伯家庭请命,成功促使以军撤销检查站。在缅甸,他走访了解若开邦冲突根源,看着自己的办公室被暴乱人群点燃。
在阿富汗的经历,最为惊心动魄。坎大哈大学33名大学生失踪,多方寻找后得知被绑架。几经周折,武装分子要求由国际红会作为中立势力,派人来接走被绑架者。他一身T恤西裤,手无寸铁,连防弹衣都没有,就和同事开车去接人。出发前,他只是告诉政府里的朋友,知道你们肯定要跟踪我,拜托跟得巧妙点,不要害死我们。
花了16个小时,把被绑架者从多个地点集合到一起后,一数竟然有35个人。武装分子不依不饶,让他指出打算接走的33个人。此时同事紧张地上前欲向他说明情况,他淡定地拒绝:“你不要说话,你说的越少,我越镇定。”
因为他猜到,多出的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休班政府工作人员或者军人,被一同从公交车上绑走。如果要找出他们,很简单,让大学生们拿出学生证即可。下一秒,混进来的这俩人就会被像杀鸡一样宰掉,他也可以带着33个大学生走人,圆满完成任务。但是人道主义工作者的职责让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与武装分子据理力争——这些人是不是都在交战环境下查抓走的。是。那好,他们都是被俘人员,就在我职责范围内。要么你告诉我,我可以带走谁不可以带走谁,要么我就全带走。当然我也可以一个都不带走,那么你就不好和部落长老交代了。最终他成功带着所有人质脱险。
Y先生并非出身什么高官巨富之家,用港媒的话说是“典型的屋邨仔,曾经只顾打球读书,不懂分辨巴基斯坦与巴勒斯坦”。他读初中时因为迷恋打球不爱学习,在全级近300人中成绩倒数第4。直到有一天,一个校工告诉他,你这么爱打球,要是考上大学的话,有希望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哦。他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条路?果断用心读书,顺利考上大学。大学时首次出远门,远赴非洲,亲历赤贫。在一户人家里,雨天粪水倒灌入屋,他作为客人,可以坐在唯一的一张小桌子上避开粪水。他问自己:这些人为什么如此艰难?他们做错了什么?还是这个世界哪里不对?民生艰难若此,他于是决心投身国际人道事业。
Y先生在高中之前不知道大学生可以参加世界级球赛,大学之前不知道他可以做一些事情帮助世界上那些苦难角落。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如果没有跨出前往非洲的步伐,他现在或者是一个打球比较好的工友,或者是为了房屋逼仄而烦恼的白领吧。人的发展与进步,往往与主动或被动地拓展视野分不开。
我则是一个反面的例子。农村孩子,一心只知道读书,考上了还算不错的大学,但对视野不同导致的差距毫无意识。看到同学抱着“红宝书”背诵单词,既不关心,也不在乎。到了大二下学期,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准备出国留学——一件对我来说似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情。然而毕业之际,同学纷纷拿到国外奖学金,那时才知道,留学并非不可想象,只是我视野不够而已。
本科毕业前,我对未来毫无规划,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是盲目地考研。在经过一次失败后,第二次才又考上。硕士毕业后,兜兜转转还是进了本科毕业时就能进入的单位,却得知单位每年都有一堆留学项目,只要表现优秀,免费出国读硕并非难事。国内读研三年,反倒耽误了职业发展。这不过是又一次缺乏信息、缺乏视野与层次的教训。
工作后,接触的信息多了,还遇到很多像Y先生这样的人,耳濡目染,视野自然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此时却多身不由己。曾经有一个联合国在某战乱地区的中级职位招人,我欲报名,但妻女坚决反对,待做通工作,报名时限已过。一个月后,得知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员在那遇袭——一颗手榴弹被扔进停在路边的吉普车,一死四伤。妻子心有余悸。我的不甘只能化作轻声一叹……
我知道很多故事,也愿意分享,却不太擅长议论说理。写到这儿,只想告诉青年人,安下心读书为将来打好基础,同时不要忘了抬起头看远方,要极尽目力地去眺望,要大胆地去想象你不曾想象的生活,聆听成熟优秀的朋友的建议。视野的提升,往往带来生活的升华。你会知道,诗和远方,不代表虚无缥缈。
不需要抱怨眼前的平凡,不安于目下的苟且,不无谓地迷茫,去听、去读、去见识,趁着年轻,抓住机会,在天涯之远,还有别样人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