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 you again

看日本动漫电影《声之形》的时候，我整个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幻状态。是的，迷幻。迷迷糊糊的看完电影。那种明亮的，模糊的，绚烂的，晶灿灿的东西一下子在眼前在脑子里翻腾。回去的路上，耳机里放着窦靖童演唱的电影主题曲《see you again》特雷门琴的呜咽让我脑中闪现那些不真实的画面。是真实的。仿佛还近在眼前。

小孩子的不懂事是为小孩子欺负别人最平常的开脱。阿扁小时候，被取过无数外号。不漂亮的小女孩好像真的不会成为被优待的对象。男孩子们欺负她，有一次把她拖进了男厕所。她哭着出来后，女孩子们笑她。她的铅笔被人家藏起来。她小时候最讨厌男孩子了。长大后，当年拖她进男厕所的男生，都成了阿扁关系不错的朋友。即使到了大学，还保持联系。

阿扁是个从小正义感莫名其妙爆棚的女生。小学里同班有一个患小儿麻痹的同学，行为举止永远跟别人不大一样，行动都有点困难，还会有奇怪的举动。阿扁虽然年纪小，但也看出了老师对那位同学的嫌弃，阿扁好多次都为那个男生感到心疼，老师怎么能这么对他呢？同学欺负他成了一种似乎理所应当的表现。几个女生指着男孩大声的嘲笑他。阿扁看着男孩羞愧的像做错了事一样的样子她有点想哭。她冲过去指着那些女孩，你们再说一句试试看！我就跟老师讲。那个年纪告诉老师就是一件天大的事儿。几个女孩散了。阿扁一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班级里对他最好的同学了。真的。现在想来也是。可阿扁并不想说是可怜他，而是觉得周围的人对他的表现能不能正常一些？真是从小的斗争精神。几个女孩在班级里传阿扁喜欢那个男孩所以才处处帮着他。虽然阿扁有时候也觉得男孩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是弱智，就是低智商的一种表现。男孩听见了，他尖尖的嗓门竟努力的喊了出来，四肢奇怪的动着像个老头，眼神无光背永远是驼的。男孩竟是对阿扁喊的，我让你不要管！他丑陋的面部抽搐着。阿扁被吓到了但真是难过极了，真是好心没好报！阿扁把衣服摔在桌上气的直掉眼泪。他一定是弱智才分不清好坏对错！

男孩每次被大家欺负的忍无可忍时总是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吼。眼神总是无法集中的。面部扭曲。瘦弱惨白。口水永远粘着脸。他一些奇怪的举动，比如时不时拿一本本子举在自己眼前高高的然后死盯着，盯到全身颤抖，颤抖到桌椅一块动，嘴里发出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入迷，仿佛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本子，仿佛他眼前的也不是本子，而是星球大战中宇宙飞船的操控仪。他时不时的会这样于是更成了好欺负的对象。

他跟阿扁小学里根本没有好好讲过几次话，他自己说话都有点困难，每次说话阿扁都觉得他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阿扁曾经和几个总是欺负他的男生打过架。阿扁小时候真是和男生打架的老手。

如果一个人，被一个集体，近乎是一个集体折磨这么多年，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啊。在他的少年求学时代。那个本应该纯粹天真的年代。

他话少，忍无可忍怒吼时的台词都比平时的话多。他的字很丑，因为他握笔都困难。他的奶奶，苍老的人，有时会来学校找那些一直欺负他的小孩算账，但看见好欺负的老人几个小孩竟凶的不得了。

可我现在都记得，科学课是他最擅长的课，老师问一些科学知识他第一个说出答案，我们谁都不知道的答案。鱼为什么睡觉不闭眼？因为它没有眼皮。

小学毕业的时候，一个女生走到我旁边气鼓鼓的说，哼，让他留言同学录他还不愿意了？他凭什么？让他留他应该感到荣幸。

我告诉女孩大家这么欺负他不愿意给我们同学录留言也正常吧。

可这样多不完整，她气呼呼。

后来，我离开教室前，他还没走，我把我的同学录递给他我还没开口他傻傻的笑了一下写下了他的名字，对我的印象那一栏里他填了，凶。 别的同学惊讶，哇，他竟然给你签同学录了。

这个男生真的是我印象中唯一一个我真正保护过那么长时间的男生了。

我以为他会上残疾人初中，他跟我上了同一个学校。在我楼上。第一天就被欺负了。我急急忙忙的跑到楼上跟他们班的一个混子，跟我一个补习班的，我跟他说，你帮我罩着他千万别让别人欺负他。

后来就很少有音讯了。初一过后就几乎没见过他。也没有再刻意打听过他的消息。后来再听到他的名字，是初中会考，他的生物地理双满分。后来，这个被我们和老师从小认为是弱智的人考上了我们当地排名第三的高中，一共八个高中。后来，听说他高考考的非常不错，本一院校。

不知道怎么的，特别特别为他开心。

这个人，在我的童年印象里，依旧是清晰的。校园欺凌，我们所有人都欠他一个道歉。我或许也欺负过他嘲笑过他，可我在自己对他的方式上，有些记忆模糊，也可能过度的美化了自己但我还是相信自己对他是善良的。我努力的去回忆，也许当我和别人一样认为他是弱智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比他高的地方。可我又跟自己说，年幼的我心思哪有那么复杂。只是大家欺负他我看不下去罢了。这不是我的英雄个人主义，而是我觉得最恐怖的校园霸凌，在一个人他的一整个少年时代，如果我能再见到他，我一定会和他道歉可能是因为我有那么几次没伸出援手可能是我曾经也觉得他是弱智。

长大后的我也经历过不堪的辱骂，经历过被孤立背叛，这些不大好的感觉。我霸凌过别人也被别人霸凌过，可我坚信自己是善良的，我最起码会因为自己的不懂事愧疚自责愧疚自责弥补弥补弥补到她原谅我并且还和我成为了朋友。可霸凌过我的人呢，那些人带给阿扁的回忆和情绪和影响……那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呢，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又给他留下了什么？我始终觉得，我们欠他一个道歉，真的。为什么要欺负他？因为他的病？因为他的不一样？我们可能真的无法知道自己当年的一些话一些所谓小孩子的打斗对他留下的是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小时候的正义感，长大后会不会越来越黯淡呢。真是个现实的问题。

他的名字是四个字。阿扁真的希望他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