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斑驳地滴在窗面,已经模糊了视线,所幸车已停下轰鸣,忙活了一天,车和人都需要歇一会了。冬日的寒气,刮紧了车窗,阿祥点燃一根烟,紧致的身子,深深吐了一口烟圈。林子看着这副瘦小的身躯,略有所思地问道“阿祥,我们认识多久了?”他微微摇下车窗,风一忽儿透将进来,吹散了缭绕的白烟。
“两年多,快三年了吧,怎么突然问这个”等烟略微一散,他又觉得冷,又慢悠悠地把窗摇了起来。林子喃喃道“都三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阿祥是一个司机,这芸芸众生里的一员,三年前因为送货和林子相识,现在和林子一起做着物流生计。82年,三十好几,尚未成家,个子偏矮,但精瘦的身子隐藏着一股不可小觑的爆发力。林子长的有些肥头大耳,身材比阿祥稍高,人们都说林子有福相,可林子从来没觉得上天有曾关照过他。
而像阿祥和林子这样像共议一般忙忙碌碌的物流人,在这座城市数不胜数。林子看着窗外斑驳的雨滴,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
炎炎的烈日,蒸干了这座城市的水分,七月的风也像是故意迷失了方向,纷纷绕城而过,马路上处处可见淼淼的热浪,电视里反反复复的字幕都是高温橙色预警。林子刚刚走出电梯,深深吐了口气,看看手上的合同,不禁莞尔一笑。不过还未走出大厦一阵热浪便又扑面而来,林子皱了皱眉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又瞅瞅手中的合同,心里不禁在嘀咕,送空调这活计究竟值不值当呢。
物流点已经成立两个月有余了,但目前业务量并不多,林子和他的几个合伙人压力都很大,好在今天林子终于靠着以前朋友的介绍和一家空调代理商签订了一份市内配送合同,炎炎夏日,正值空调旺季,想必这空调配送能缓解一番业务压力。
林子口里已经在碎碎念地骂娘了,心里有点后悔接了这个业务。业已是傍晚时分,温度一点也没有下降的趋势,都数不清喝了几瓶水,却一趟厕所也没有去过,全然化为粘稠的汗,粘在皮肤上难受之极。人手不够,林子也不得不顶热上阵了。远东村在这座城市的西北角,是有名的城中村,村里头百分之八十住的是四川过来的务工人员。道路狭小,电线挂的乌压乌压的,道旁的垃圾发出难闻的恶臭,苍蝇嗡嗡嗡地飞的让人心烦。阿祥开着那辆新买的福田面包车,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这种地方是人住的么,”林子心里头想着。烦闷的情绪已经挂在了脸上。“喂,这里是物流的,您购买的空调我这已经送过来了,请问您的具体地址是哪里呢?”一开口,林子瞬间回到了温柔的态势。“喂,喂,我这里买的空调送到没,都好几天了,”滋,滋手机讯号不良的声音夹杂着一口的四川音,林子听的不是很清楚。于是又礼貌的问了一番。一来二去依旧是听的不太清楚。“您说您那有个什么网吧?吉吉网吧是吧。好的,您稍等一会,我这找一找。”挂掉电话,林子一脸无奈地和阿祥说道“他说他在什么吉吉网吧那接我们。”然而等我们沿着远东村蜿蜒的村道迂回了几个回合时,我们依旧没有找到吉吉网吧的身影。其间的电话断断续续,林子的耐心已经耗到了极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阿祥和林子还没有吃过晚饭,奇怪的是他俩没有人喊饿,高耗能的体力殆尽,似乎把他们的胃也耗的没有知觉了。阿祥所幸找了个稍微宽敞的地方熄火停车,两个大男人都没有话语,或许是太累,阿祥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这个时刻林子反而没那么急了,居然享受起这短暂的宁静来。“是我爱死了昨天”一阵铃响又把林子拉回了现实。林子看着那来电已经没有接起的勇气。只好拿着手机下了车,他瞅了个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刚接起电话一抬头,昏暗的灯光下,“激情网吧”四个已经快和那白色广告布融为一体的大字映入眼帘。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学好普通话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当阿祥开着车晃晃悠悠驶出远东村时,林子发着狠对阿祥说。“这个鬼地方,我在也不会来第二次了。”然而第二天,这激情网吧,就让他在激情了一次。
翌日,阿祥和林子苦笑地看着派单上的地址,“远东村激情网吧,到地联系13.....”热辣的太阳把林子的脸晒的同样热辣辣的,好在这回总算是轻车熟路,车子停稳后,林子拨通了收件电话。一番询问后,林子的脸耷拉了下来。转头对阿祥说道“七楼没有电梯,对方要求送货入户。”原本林子和空调公司签的合同便都是需要送货入户的,可合同上并没有明确注明所有型号都需要送货入户。而之前他们所送的空调都是1匹的小空调,可这次在车上的可是一台3匹的柜机,内外机都在50公斤以上。况且看那楼道异常狭小,估计只够一人背上去的空间。阿祥掂了掂那空调道“重的我来,轻的你搞定,能行吗?”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了,林子想起自己大学期间兼职送桶装水的时候,一桶水是36斤,2桶是72斤,当时的自己有时候也是一口气扛两桶水上6楼的,这空调虽然稍重一点,自己应该能搞定吧,然而现实与想象往往差距甚大,当林子颤颤地爬到二楼时,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下楼梯去,林子赶紧往墙壁上靠,巨大的力道顺着墙壁让手臂与墙面的摩擦才没导致跌落下去,不过一道血迹当时就从手上流了下来,却不是撒手的时刻,看着前面同样吃力的阿祥,他没有开口叫唤,他慢慢挪着身体,已经发抖的双手,轻轻把空调放下。此刻,顾不上地上有多脏,那口气一泄掉,林子任凭汗水与血水滴在地上,一把瘫坐在楼道上,大口喘起气来。此时,昏暗的楼道里看不清林子的表情,只知道那楼道上狭小的飘窗外,蓝天白云下,刚好飞过一群自在的鸟。林子怔怔的看着那群鸟,一霎那间甚至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到头来那台空调外机还是阿祥回过头来和自己一起抬上去的。
到底那个时刻自己在想着什么呢,林子望着车窗外不停的雨滴,只是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和阿祥忙到了凌晨一点钟,回到家时累的睡不着,在空间里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多感慨,好像是感慨什么工作会轻松云云。想到这,林子望着车窗上浮起的薄雾,突然想起自己在楼道里的情绪,他微笑地在玻璃窗上写下“卑微”两个字,那年夏天他们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已经忘却,但身体上受过不同程度的伤,却依然时常让他提念起那段苦逼的日子,不过想到这他其实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那段时光,想了又想他在窗户上哈了口气,在卑微的旁边又歪歪斜斜的写上了“倔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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