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访老

春节访老

                春节访老（二）

到大爷家拜年是从小到大每年春节首先要做的事。父亲兄弟五个，他行二，在北京的只有大爷他们哥俩。小的时候跟着父母给大爷大妈拜年，心里想的是他们做的好吃的。大爷退休前是水利电力部的一名会计师，大妈在离家很近的一家街道工厂做工，两个人夫唱妇随，每次走进大爷家都给我一种舒适、祥和的感觉。

母亲去世之后，就随父亲去给大爷大妈拜年。那时候就不再惦着好吃的了，心里有了一丝失落。大妈总是叫着我的小名，拉着我的手，一直到坐在沙发上，她就开始掉眼泪，念叨我的母亲。他们妯娌像亲姐妹一样，岁月沧桑而平凡，她们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小家，相望着走过一辈子。妈妈在的时候，每年春节见面，姐俩也是拉着手家长里短说不完的话。

父亲去世之后，就是我和弟弟妹妹一起来大爷家拜年。这两年，弟弟身体不好，就我和妹妹一起来。今年，妹妹说，照顾小孙女累的不想动了，她本来就是弱身子，我也心疼她，随她吧。就和老伴一起到大爷家拜年了。

大爷家也不同以往了。记得前年来的时候，一进门，大爷看着我爱人说，“你可是挣大钱的”，我一听，坏了，大爷糊涂了，把我爱人当成我妹夫了。去年春节见到大爷，他已经不认识我们谁是谁了，大妈也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今年，家里只有大妈了，大爷去年夏天去世，享年九十二岁。大妈和大爷同岁，今年九十三了。

大妈现在由儿子陪着、照顾着。她见到我，虽然眼神是游离的，但是仍然是拉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堂弟说着我的小名告诉大妈是谁，她嘴里答应着，但是眼睛告诉我，她已经不知道是谁了。她重复多遍的问我“你有孩子吗？”“是闺女还是儿子？”。我对她说：“您多幸福啊，有儿子陪着。”她立即指着儿子纠正说：“不是儿子，这是丈夫！”弟弟苦笑着。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大妈的脸上一如既往地的是安祥的微笑，她心里眼里，大爷一直陪伴着她。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和真实的世界拧巴着。只是我这个弟弟太不容易了。

堂弟退休前是一名英语翻译，现在不再干什么事，一心一意照顾妈妈。伺候羹汤之外，天气好的时候，陪妈妈到楼下院子里晒太阳，走一走。我劝他找个护工，他只简单的说“我行”。国家每个月补助400元，用于老人的照顾，每个星期请一位护工来给大妈洗澡。堂弟每天下午锁好厨房门和家门，到健身中心打两个小时乒乓球，这是他唯一的娱乐。大妈还有一个女儿，刚当了奶奶，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帮不上什么。

一辈子居家过日子的大妈现在做的都是以前的习惯性动作。天擦黑儿的时候，她挨着屋子挂窗帘。我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拉上窗帘，熟练地把挨近暖气的窗帘卷起来放到窗台上，再走到下个房间。弟弟说，最让他担心的是，老人家总到厨房开煤气，有一次，把一个塑料盆放到火上烧着，幸亏发现的早，没有酿成大祸，想想都后怕。从那以后，厨房就上了锁。

吃饭的时候，像我们小时候去一样，大妈给每个人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吃完饭就到厨房收拾台面、刷碗，弟弟并不阻拦她，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告辞的时候，大妈依然拉着我的手，说，再来啊。弟弟送我们下楼，我习惯性的抬头看大妈家的窗户，没有看到熟悉的老人挥着手的笑脸，以前她都是那样送我们的，现在她已经不知道是谁来过。令我倍感欣慰的是，大妈有儿子陪着，是非常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