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宋至元代初期用武康紫石建桥，在经历了元明时期使用青石(石灰岩)的阶段后，到了明代中期已经完全使用花岗岩，笼统称作"金山石"，产地在苏州。
——题记
那年，他十七岁。
初中刚毕业，六十多岁的母亲便给他在村子里找了个石匠师傅，他当然懂母亲的一片苦心。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相对他而言，家境贫寒，母亲是希望他有一技之长，以后靠此营生养家糊口。
那时候，在他的头上已经有了几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最大的大哥大他两个生肖轮回，他出世时，侄儿也跟着出世。快五十岁的母亲每天下地劳动，生养他可以说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
他告诉我，母亲怀他的时候特别希望是个女儿，逢人便说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娃。在那个贫困年代，可能母亲认为，女娃要比男娃负担小点。殊不知，偏偏生下来的却是他，这让村里的人把这件事情当作笑话调侃了许多年。
石匠师傅与他是本村人，受到母亲的拜托之后，很快就把他带去了他的工地上做石工。那是一个跨省、但离家不是太远的地方。
前不久的一个星期天，我与他闲着没事，他突然提议出去走走。
从野猫圩出发，我们穿过热闹的街道、芦墟大桥，一直沿着开发区的大道走，最后上了临芦大道……
在临芦大道，我俩靠湖边寂静的小草地上放慢脚步行走，就在双脚与松软潮湿的土壤接触的那一刻，他兴高采烈的叫嚷起来：哇，这条路还是金山石镶嵌起来的？有没有搞错？没想到芦墟政府倒是蛮会投资的……
金山石？你指什么？我睁大眼睛有些惊愕。
这就是金山石，所有的石头中，这种石头算得上是上乘之石。他指着被我们踩在脚下的石头解释。
金山石比大理石还要好吗？我是外行，不懂这些，以为自家小院里铺垫的那些大理石才是最好的。
那当然啦！这种石头很昂贵的。
你怎么知道？我半信半疑。
别忘了，我和石头打了几年的交道。石头的分类有很多种，但我也只识一些普通的。比如这种石头雨水经常淋打，也会被打起漩涡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滴水穿石之理。但金山石就不会，哪怕是历经千年万年，依旧会保持它原来的模样。他边解释边指着水边的一些大小石头打了比方，作比较。
我呢听得复杂，记忆力差，把他所说的那些石头分别叫什么名字都给忘记了。
我们走走停停，边走边聊，边聊边看身边远远近近的风景，三白荡的水，河堤，水波，垂柳……匆匆而过的风景仿佛在抑或说中给了我们一种不期而遇的敏感和视角。
初夏的风吹过耳垂，不时发出呼呼声。这是江南岸往东的方向，一眼所见，一幢很高很高的旧楼还没有完工，但也看不见建筑工人，给人一幅风中落寞的画景。听说几年前一个房地商老板购买下这片土地，原本是想靠这湖水风光建幢高楼大厦赚上一笔，可后来，资金亏空，只好罢工。可能也只有等外商来购买才能解救这种停滞的局面了。
下面是北窑港，下去看看吧！我过去和我小勇哥开船时常经过这里。经他这么一提醒，果然，我发现在我们行走的岸边，大桥右侧有条一米多宽的水泥路隐藏在大马路边的小丛林里，不留心是发现不了的。
走下去，我们看到大桥下面停着几只小船，边上还搭建了一个场地，堆积的全是拾捡来的废品。
把船停在这种地方，虽说能遮风避雨。但他们就不怕桥塌下来吗？我担心的说。
其实不好的，按本地人的俗语，容易撞水鬼。这些都是渔民或者捡拾垃圾的人，没有办法才住在这里的。他纠正。
沿着湖边走，我果然看到一块石碑立在岸边。上面是雕刻着三个醒目的大字：北窑港。
下次我们到河对面去走走，但今天不行了，再走下去吃不消了。他说。
看着铺垫在草地上那些中间间隔一定距离的金山石，他很想去湖对岸看看。看看那边是不是和这边一样，铺垫的也是金山石。我说自己一个人去过，但不知道那些石头是什么石头。
看见金山石，想起一些过去。他悠悠道来……
那年，离我们的工地不远处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户人家，他家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与我同龄。
那时候，那位姑娘常常来我们工地上玩。时间长了就和我们几个师兄熟悉起来。
只要她们村子里放电影或有什么稀奇的事发生，她都会第一时间跑来告诉我，然后，我就叫上师兄们一起去看。
为什么要先告诉你而不是你的其他师兄们呢？
不知道，她可能是喜欢上了我吧。说这话时，他很沉静，又像在努力回忆。
为什么？难道是你长得比你的师兄们帅？这一次，轮到我调侃。
不是，我们几个师兄弟，我最小，他们都比我大两岁三岁的，也都没有女朋友。有一次，我的脚受伤了，师傅让我休息几天，这姑娘来照顾我有半月之久，帮我洗洗衣服什么的，与我相处的也较融洽。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呵呵！我偷偷看了他一眼，那样子好似重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十七岁。
后来呢？
后来，她想嫁给我，可我家里穷，再说我哥都还没有找女朋友呢，我怎么可能赶在他之前谈对象。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师傅找我谈话了，师傅是了解我家情况的。他问我想不想到那姑娘家做上门女婿？还说如果愿意的话他帮我去做媒，我当时也很难为情，说年龄还小。师傅就对我说，那就让你大师兄去吧！他不小了。就这样，我大师兄从此就落脚在那个村子里了。后来他们生了个儿子，听说那姑娘办了个小小的缝纫机加工厂。
这么多年了，你见过他们吗？
见过。那时正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年，一次在那个小镇上，我忘记是去办点什么事了，她带着儿子也在街上，我还给了那个小孩二十元钱。
后悔吗？
不后悔。
那算爱情吗？
不知道。模模糊糊的，反正有点那感觉……
那天，我们的话题随风飘了很远很远。
其实，就在他对我作出回答的那一瞬间，我已经很明白，对于生命、对于生活的追问，金山石无边的翠绿以及身边显得有些混浊的流水已经告诉了我，那些年，那些往事正叩击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记忆，直达灵魂深处。
这段故事，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听他说过，那时女儿还没出世。我告诉他，这就是人间最美好的、纯洁无瑕的初恋。
我相信，今天所见到的金山石，只不过是索隐钩沉，引出一个久远年代的动人故事。
2020/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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