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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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顶的监工用皮鞭抽打着一队矿工往波托西山的方向去了。

“赶紧走！你们这帮懒鬼！”喝斥声之后是皮鞭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矿工们对鞭打已经习以为常，他们眼球浑黄，皮肤黯淡，头发蓬乱，破烂的衣衫在风里飘，一如他们破败不堪的命运。如果不是夏季，可能这一队的人数还要减少一些，当然，累死总比冻死强。

冻死了，连一个银币都拿不到，家属还要倒贴几十个先令给银矿，因为尸体要运出波托西山也是要花钱的。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听航海回来的海员们说，世界的那一头有一个神秘的东方古国，那里盛产茶叶、丝绸和瓷器。本国的贵族们为了能穿上轻薄又泛着迷人光泽的丝绸，在某个惬意的午后请他们的情夫或情妇享用来自遥远的东方的神奇的树叶泡成的绿茶或红茶，再让那些精美的瓷器碰撞出来的声音交织在彼此的交谈里。哦当然，这个时候可少不了滑稽戏和小丑，据说看侏儒和三条腿的人钻火圈可是贵族聚会时必不可少的节目。

没有人会在去意充满了尘灰的深深的矿洞内有多少囚徒、流民和贫农，豆点大的煤油灯的光亮永远只能照亮脚下那一点点的路。当然，如果有人用松枝棍照明的话可能会好一些，但那又怎么样呢？黑色的烟灰让呛出的咳嗽声响彻矿洞，回声传回时，像是死神在召唤。

矿洞的内壁时不时有浸水事故发生，大家都已习以为常，下去了再也上不来甚至是好些人的梦想。尽管大海里的沙丁鱼再鲜甜美味，码头的舞娘再风骚妩媚，好像都与他们无关。

难得的空闲时光，精瘦的汉子们会聚在一起说一些荤笑话，比如哪个妓女的腰枝细，哪个寡妇的屁股大。当然，也会有人用音乐来排遣一下苦闷，自制的短笛的确是种方便随身携带的乐器，很多人都会吹，尽管吹得不好，但胜在聊胜于无。

金丝雀和小灰鼠可以大伙的保护神，矿洞里有看不见的妖怪，但它们总能在妖怪害人之前就发出警报。一队人通常会配备一只金丝雀或一只小灰鼠，很多人宁可自己吃不饱，也要把黑面包分食给它们。

说到黑面包，那可算得上是奢侈了，不过前几日矿主大发慈悲，说是他的女儿过生日，每个人发了三个，外加一小杯白半地。酒里有阳光和意大利特有的白葡萄的味道，让很多人都着了迷。发明白兰地的人真是个天才啊，就这么一小杯琥珀色的液体，就能让痛苦远去，神话里的英雄奥德修斯在卡吕普索仙女的温柔乡里品尝到的美酒也不外如是吧！

只可惜，这美酒少得可怜。

有人却说不是美酒太少，而是苦难太多，他们是被上帝遗忘了的人，难怪有传教士说，波托西的矿山，是地狱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