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三舅家下了一窝狗仔子,当中有一条玄黑的母狗。母亲是个迷信的人,相信黑母狗能够辟邪,就跟三舅提前敲定了它的去处。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我便有了第二个狗伴儿。
喜从天降,为了表示欢迎新伙伴,我和姐姐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思思。自此,我每天都要光顾舅舅家,看看我的狗仔有没长壮,有没被它的兄弟姐妹欺负。只要看到它憨厚可爱的模样,我就会忘了在学校的一切烦恼,还有令人生厌的家庭作业。
这条狗你还见过的,就是你第一次来我家看到的那条老狗。在我眼里,它可不是条普通的狗,论起它的好处,一箩筐都不够装的。它成功博得了全家人的信任和喜欢,虽然它看到生人也会尽自己本分,吼上那么几嗓子。
它对家人特忠诚。我和姐上学去,它会送我们到校门口。一开始,我们担心它回去路上的安全,一个劲儿地把它往回赶。它倔强的很,怎么都肯不回家。我们赶得急了,就用脚踢它,用石子扔它,它这才夹起尾巴,耷拉着脑袋,一步一回头地回去了。我们表面上对它很生气,其实心里别提多喜欢它了。狗其实也会伪装的。它并没有真的回去,看见我们继续上路了,它会悄悄跟在后面,等我们发现它时,路已经过半了。几次下来,我们也就不拒绝它的好意了,就让它一直陪着我们去上学。
放学走到村口,我们总能在那座桥上看到它的身影。只要看到我们,无论多远,它都会立刻向我们飞奔而来,围着我们摇头摆尾打圈圈。有时候贴的近了,我们会不小心踢到它,差点儿还把我们绊倒。它也不害怕,我们也不会生气。它依然使劲儿地摇着尾巴,拍打在小腿上还蛮疼的。我们摸摸它的头,喊着它的名字,顺着影子的方向一起回家去了。
父母下地干活,它要么坐在田边,要么跟在身后,总之形影不离,哪儿也不去。等父母干完活儿了,它才陪着他们一起回家。我们晚上出去串门,它也跟在我们后边,我们不回家,它也不回家。它就像我们家的保镖,又像一个黏人的孩子,它爱着我们,我们也爱着它。
后来,姐姐走了,我也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你也知道,孩子和父母之间总是有代沟的。高中的学习压力大,有时候实在郁闷,下了晚自习,人都到了家楼下也不想进去。我丢下包,冲着黑夜叫它的名字,仿佛它是我的亲兵。用不了多久,它一定会从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用黑暗驱赶着黑暗向我奔来。等它到了脚边,我就抱着它坐在地上,一边给它捋毛,一边把不开心一股脑全告诉它。它一边吐着舌头,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算是对我的回应了。
我知道,它不可能懂我的话。所以,每次吐完苦水,我都会晃晃它的脑袋,笑着对它说:“呆子,谢谢你听我跟你唠叨。别人不愿意听的话,只有你能耐心听完,还不嫌我啰嗦。”高中时的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我觉得那时的我没有朋友,所有的心里话只能跟它说。也许,这让你觉得奇怪,我怎么和一条狗说话。其实,对我来说,它不只是一条狗,它是我生命里的朋友,有过共同经历的伙伴。朋友的支持是不需要言语的,像它这样陪着就够了。
后来我读了大学。每次打电话回家,除了问候家人,还会问它的情况。我担心它被卖了,又或者被人害了。在电话里,我不知道“警告”过家里多少回,千万不要把它卖了,否则我会不依不饶。可惜,它没能等到我毕业就被人毒死了。毒性发作的时候,它拖着痛苦的身子回了家,趴在院子里的橘子树下,静静地等候最后一刻的到来。至死,它还不忘它的家;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看家人最后一眼。
它确实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父亲把它葬在门口的桑树下,和它死去的孩子团聚了。父亲给它烧了些纸钱,希望它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做个人。
我喜欢狗,我对狗有种特殊的感情。我视它为朋友,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做人嘛,总得有点坚守,否则信仰垮了,人也就虚浮了,还不如狗来的真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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