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宝鸡市新建路中学 张彩平
我出生时,父亲已45岁了。
记忆中的父亲是位和蔼可亲的人。我总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傍晚时分,森林里一片寂静,狼虫虎豹似乎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我们点燃一堆火,既取暖又可壮胆。”父亲摸着我的头娓娓道来,“这时,一个白光点逐渐变大,大家屏气凝神地盯着,原来是只像兔子的小动物,它绕着我们转一圈随即便消失了------”这时,我总会打破砂锅问倒底:“那倒底是不是兔子呀?”在父亲的膝盖上我听过很多有趣的事:新疆吐鲁番的葡萄大得诱人,那里有火墙,还有无花果;哈尔滨的雪很厚,还可坐雪撬,看冰展------好多故事听了数遍还要听,直到自己能背下来,有时还在小伙伴面前买弄一番,惹得他们都称我“故事王”,那份自豪使我一直觉得父亲就是我的“故事大全”。
随着年龄的增长,眼中的父亲渐渐衰老了,话也少,只默默地干些活。但五年级毕业班家长会上,父亲却讲了一个多小时,可能是我的成绩排在前列,亦或是那天的气氛触动了父亲久闲的话匣,父亲讲得很投入。老师、家长们都静静听着,只有我什么也听不进去,觉得父亲太罗嗦。不过,清楚地记得父亲回来后,在我的书桌前写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毛笔字,顽劣的我却不屑一顾地看完就扔了。
毕业成绩出来后,我考了全校第一,当我兴冲冲地跑回家时,家里却无一人。隔壁奶奶告诉我,父亲病了,去了县医院,外地工作的哥哥也刚匆匆赶回,便带我去县医院,病床上的父亲见我来显得很兴奋,但我却明显地听出:父亲说话吐字不清。母亲告诉我这是父亲高血压转为脑血栓而造成的,大家都因父亲的病转危为安而高兴,只有我闷闷不乐:考了全校第一,竟没人提起。父亲得病真不是时候,我心里嘀咕着。
之后,父亲就病退在家。之后,父亲说话吐字不清,而且落下了走路不灵便的后遗症。奇怪的是家里唯有我能听清父亲说话。已上初中的我,好面子,更自以为是。有一天,正上自习课,突然,雷电交加,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心里暗叫倒霉。这时,同桌捅了我一下,原来,教室门口有一位撑着破旧油布伞,脚穿几处打布丁泥鞋的老人,是父亲!顿时,我满脸通红,急忙跑过去扯过父亲掖下还存有余温的雨衣、雨鞋回到座位,匆忙中听到父亲未说完的半句话:“放学回家------”不长时间下课了,别的同学都淋着雨往回跑,只有我穿着雨衣、雨鞋慢吞吞地。“喂!看你多幸运,这么大的雨,只有你和前面的老爷爷有伞。”我顺眼望去:“老爷爷!前面不正是父亲嘛!因为雨大风大,父亲更是一瘸一拐地往前挪着,瘦削的身子摇摇晃晃,有几次差点被草绊倒。我想快步跑过去扶住父亲,但迟疑片刻后,还是抄小路一溜烟地跑回家。刚进门,母亲问道:“你爸呢?这么大的雨,他非得给你送雨衣雨鞋,怕你冻感冒,又要打针------”我的心似乎被针尖刺了一下,浑身打个冷颤。
再后来,父亲的病渐渐加重了。那天,天阴沉沉的,似乎要塌下来,我在里屋看书,听见父亲咳嗽一声紧似一声,有些喘不过气来,母亲忙叫我用架子车把父亲送往镇医院,一路上,父亲只要稍好些,就对我说:“顺着坡,别使太大劲。”我一边应着,一边急着赶路。眼前浮现出五岁那年,我因怕打针而延误病情,父亲用军大衣裹着烧至四十度的我也是顺着这条路去镇医院,昏昏沉沉中只听见父亲的脚步声很急促,而今------“爸,你把稳了,我知道。”我强忍着泪水安慰父亲道。真是雪上加霜,父亲因肺炎又加重了病情,安顿好父亲后,我又照常去上课,因为初三复课很紧张,母亲、哥姐在医院里照顾父亲,那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一天下午,正语文测验,突然,狂风四起,大片的雪花顺着风势窜进教室,我不禁打个冷颤,搓搓手又继续答题,作文题目《父亲》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心乱如麻,终于坐不住向老师请了假往家里奔去,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家门口时,看见门口停有一辆大卡车,村里人都小声说着什么。“爸爸!爸爸!”我哭喊着跑进家去,堂屋里,木板上,我只看到了直挺挺的父亲,父亲的神情很安详,但我却读出了一丝牵挂,泪水一个劲地流着,小小的我竟然觉得对不住父亲。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要难过,就哭出来,别闷坏了身子,啊------”我再也忍不住了,洒开母亲,疯也似的跑了出来。
读高中时,听到同学谈起父亲,我会默默走开,一直幻想着:父亲只是外出,只是见不着面。大学填报志愿,瞥见“石河子”,竟也选择了,因为那是父亲出差常去的地方。石河子冬季漫长,十月份开始落雪,来年四月才渐渐晴日。在那些雪花纷飞的日子里,我常常在雪地驻足,仰望,晶莹的雪花在手心化了,我也慢慢确信:父亲走了。
父亲走了,在一个下雪的日子走的。好多年过去了,现在,我已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每每给孩子讲故事,总会想起伏在父亲膝盖上的我,不过,我的故事里除了“白雪公主”、“小红帽”还有“美丽的石河子”。或许,这也是父亲讲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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