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3日凌晨两点半左右，我爸病逝了。弥留之际，他眼角和周围的亲人一起流下泪水。
我不敢回忆我与他最后在一起的时光。因为想来就会心痛愧疚。
最后几天，他频繁咳嗽，虚弱到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床上坐起。我每天都去医院陪他几个小时，但是那几个小时里我很痛苦。我因他的痛苦而痛苦。也因我必须承受这种痛苦而痛苦。和判了死刑的至亲在一起相处，世上还有比这更难捱的时间吗？陪伴他的时间里，我就是觉得很难捱。医院的气味很难闻，他的脸色很差。还有住院押金让我喘不过气来，所以我很多时候没法心平气和的安慰他，当他说要死了的时候我和弟弟立刻爆炸，是害怕他绝望，也是不愿面对现实。很明显我们都把那口气出了，用不耐烦的语气责怪他胡思乱想。说着好好养病会有好的一天的谎言。
在家人谎言里他苦苦支撑了19个月。这19个月里，偶尔会有人盼着他离开了我们负担轻一点。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心痛他的病痛，是害怕他真的哪天就去了。是希望他能再吃点好吃的，再多感受我们的爱。
可是我给的爱太少了。因为不愿面对，我就不愿意多陪他。陪他的时候，父女两人相对无言。他不配合治疗的时候，也会和他争执，那面容一定是充满了焦虑。那焦虑也会感染到他吧。就像他的痛苦，在空气里蔓延，把整个家庭笼罩着。像毒雾一样掩盖了本质。我们彼此爱着对方，却为何没有好好的爱着对方。
那天，晚上10点医院打来电话，我和弟弟赶到时，他疼的喘不上气。血压，心跳指数，都在迅速的下降。医生说他不行了，让我们拉回去了。我想过去大医院抢救的。可是我退缩了。也许他早点离开，他解脱我们也解脱了。当时他眼里有惊慌，有疑惑。后来他眼里只有坦然了。我们把他拉回家。在门口我对躺在后座的他说，爸爸，医生说你不行了。你得的是肝癌，我们瞒着你了。我们都尽力了。我真后悔。我当时应该说的是，爸爸，我们很爱你，请你不要害怕，在另一个世界，你可以开启新的人生了。
也许就因为当时没有抢救，让我每每想起便泣不成声。他死了，所有过往他做的不对的不好的我都谅解了，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虽然抢救不一定救的了，救了也没几天了。那时候他所有的器官基本都衰竭了，即便神仙来了也无法再延续他的生命。可我坚持了两年了，为何最后放弃他。两年里数十次的抢救，最后那一程，为何没有抢救他。
因为爱都带着自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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