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老实回答我。你到底和张扬凯在一起过没有？”
杜菲在微信上问起肖渔这句话的时候，肖渔有点儿懵。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五年了，转眼间大学都毕业了，张扬凯这三个字也已经快五年没出现在她耳边了。如果今天不是杜菲问起这句话，自己都已经淡忘张扬凯这个人了。
“没有，我晕，真的没有。”
肖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赶紧否认。
那边再没有回音。
张扬凯是高二的时候转到班里来的同学，但是比班里大多数人都大了一岁。
据说是以前在四中打架犯了事儿，父母托了好多的关系才转到现在的七中，不过要降级处理。
这个传闻一出，正处于青春期中二病时期的班里同学立即炸开了锅，对神秘的“大哥”张扬凯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各种舆论绯闻层出不穷，肖渔觉得班里人的八卦能力绝不亚于豆瓣某组。
比如：
我有一个朋友说张扬凯眉上缺的那一块儿是跟人打架被砍了，留下来的疤；
我有一个朋友说张扬凯之前在四中不是因为大家犯事儿，是把人家女孩子搞怀孕了才被开除的；
我还有一个朋友说张扬凯家里就是混黑道的，横行霸道干了不少坏事儿，转学完全是因为在以前的学校打遍全校无敌手了，感觉没意思，于是就换个环境来玩玩儿重新升级打怪的……
越传越邪乎，不过这些流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开头都是：我有一个朋友……
至于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他们自己，也就不得而知了。
肖渔听闻了那些传闻之后，实在是有点儿怕张扬凯的——尤其是在张扬凯被安排在了自己后桌的时候。
在感叹张扬凯幸好没被分到自己同桌之余，肖渔还是感觉背后有点儿凉，总觉得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坐在背后，有点儿阴森森的。
不过幸好张扬凯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总体来说，是个温和而老实的人，只是长得比较高大痞气而已。于是肖渔和他当了两年普普通通的朋友，平稳地度过了高中生活。
这两年大体上也没发生过什么水花，毕业后两人也渐渐没有了联系。
不在同一个城市，各奔东西，渐行渐远这种事情很正常，何况张扬凯也只是自己众多普通的同学之一罢了。肖渔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只是今天最好的朋友杜菲突然对自己提起他，肖渔有点儿惊讶罢了。张扬凯这么一个八百年没联系过的人，杜菲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么离谱的问题呢？
肖渔见手机消息没有新的反应，觉得大摄影师杜菲多半是又去忙去了，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忙着手里的项目。
刚从上海某211大学毕业一年，肖渔成功进入了“四大”之一工作。
作为一个从小立志于成为一名和妈妈一样的优秀会计师的肖渔来说，进入“四大”之一，无疑是光荣而幸运的——
尽管现在流传着“‘211 985’的优秀毕业生进入四大当底层就是浪费人才”的说法，肖渔还是对于自己的选择很满意。
尽管她这种新人职员都是被拿来当实习生用的，每天累死累活，工资也不高。跟个耕地的傻牛似的。但是这种一点点充实着自己往上爬，慢慢实现自己儿时梦想的感觉让人很满足。
而比起自己的平凡，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杜菲显然要比自己好很多。
大学选择了走艺术专业的杜菲显然是很有先见之明并且理智的，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路。从大学时期就开始混圈搞摄影，现在已经是个开着自己摄影工作室的小富婆了。
而拿着低收入死工资的自己还要时不时靠杜菲包养吃大餐。不过杜菲对自己向来出手阔绰，也不在意这些。
尽管是周末，肖渔还是忙项目忙成凌晨5点多才睡，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肖渔悲怆地看了一眼儿枕巾上的由于长期熬夜而大把大把掉的头发，在心里默哀悼念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起床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有来自杜菲新消息，肖渔便随手划开一看——
“张扬凯要去国外了。”
肖渔满脸黑人问号：这关我什么事啊？
不过既然杜菲特意来给自己说一声，想必这件事对于杜菲应该还挺重要的。出于礼貌，肖渔回了一句：
“哦哦，为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那边回话。
“额，所以……？”
“我想去机场送送他。”
“不是吧？”肖渔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打趣儿道，“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还对他有意思啊？”
高二高三间有段时间杜菲是喜欢张扬凯的，这不仅肖渔知道，全班都知道。
当然，那个时候张扬凯作为班里的大红人儿，不少女生都很喜欢他，不过他一个都没答应。
那时，戏谑地自称为“时代姐妹花”的肖渔，杜菲，周妮儿，倪羽里，三个人都喜欢张扬凯，只有肖渔这个有男朋友的人不喜欢，于是她成功地被张扬凯的三位粉丝给“孤立”了。
当然这是玩笑话，并不是真正的孤立。
只是另外三个姐妹每天都和谐地在一起八卦着张扬凯今天又穿了什么衣服啊，说了些什么话啊，只有她对张扬凯漠不关心，一心只有自己那篮球队的校草男朋友，和另外三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是这份年少时的喜欢也大都随着毕业不疾而终。上了大学后，曾经疯狂喜欢张扬凯的三个姐妹都各自交到了男朋友。
周妮儿，倪羽因为没有考到上海来，而是留在了重庆，与肖渔和杜菲两人渐行渐远。肖渔对她俩的男朋友也不熟悉，只是在朋友圈见过照片。
而杜菲和自己一同考到了上海，两人依旧如胶似漆。
杜菲的现男友是个马来西亚籍的华裔，来上海读研的，也是个艺术生，学美术的。是个浑身散发着浪漫细胞与艺术风范的，极具魅力和风度的翩翩君子。和张扬凯这种浑身散发着古惑仔气息的小男生完全不一样。
而自己和高中男朋友在高三经历了一段不愉快的分手后，在大二时和曾经高中认识的学弟在一起了，不过自己大学毕业后，工作越来越忙，对于感情也变得力不从心，于是便向学弟提出了分手。
如今，恋爱谈得热火朝天的杜菲突然对于张扬凯的事情这么上心，又引发了肖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没有。”
果不其然，杜菲还是很爱她男朋友的，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肖渔的猜测。
“哈哈，我知道，我开玩笑的。”
“我也知道。不过这一别就要好几年了吧。他去那边当翻译，好像要外派三年来着。”
“又不是生离死别，搞这么大阵仗干嘛？”肖渔觉得杜菲有些小题大做，“下次线上联系联系不就行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如果没有那个心去联系，就永远只有“下次。”
说好了毕业联系，每次都说这“下次”“下次”之类的客套话，晃眼间，已经快五年没见过了。
五年没见，都已经形同陌路了，也根本不差这三年了。
杜菲那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正当肖渔都没耐心等下去了的时候，杜菲终于把消息发过来了。
肖渔还以为是什么长篇大论，没想到只有一句话：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去送他。”
“啊？为什么？”肖渔皱眉，“都几百年没联系了，送什么啊？我对他的脸都有点儿模糊了，说不定他也认不得我了。”
“我觉得他应该很想见到你。”
“想什么想啊，真是。”肖渔嗤笑道。
“不知道，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
肖渔颇感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从高中开始，杜菲她们就特别喜欢怀疑自己和张扬凯有一腿儿，让肖渔感到无比厌烦。
明明只是普通的前后桌关系，难道平时偶尔接触一下就能算喜欢了吗？再说了，自己有男朋友，她们这样怀疑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你最近怎么有点儿躲着我啊？”
张扬凯点了点肖渔的后背，肖渔不耐烦地扭了扭背以示抗议，并没有回过头来理他。
“喂，喂……psipsi！”
张扬凯不厌其烦地从背后骚扰着肖渔。
肖渔紧蹙着眉回头，轻声怒道：“你干嘛啊？好好听课！”
“肖渔起立！”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严厉地瞪着肖渔，肖渔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上课还敢回头讲话？给我滚到后面去！”
肖渔不敢反抗，幽怨地瞪了张扬凯一眼儿，张扬凯心虚地将目光瞥向另一边儿。肖渔慢吞吞地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真是的。”数学老师皱着眉推了推眼镜，连头顶的地中海都折射出严厉的光芒。
“之前开班会的时候还说自己想考财经大学呢，你这烂数学要怎么考？上课还这么不认真……
你别以为你语文英语和文综好就万事大吉了！偏科最要不得！数学才是最拉分的！依我看，就你这数学，就算走了狗屎运考上了财经大学，也当不成会计师。要是哪个公司敢雇你就等着倒闭吧！就你这态度和成绩，还想当会计，简直是笑话！”
依照肖渔平时那臭脾气，估计早就跟数学老师对骂起来了。但是数学老师恰好戳中了肖渔的痛处，那是她从小的梦想。肖渔瞬间没了脾气，只是羞愧地低下了头，脸涨得通红。
只听见板凳被拉开的“嗞”的一声，随即传来了数学老师凶巴巴的一声怒吼：
“张扬凯你干什么？”
肖渔猛地一抬头，只见张扬凯已经从座位上起来了。
“老师，是我一直在背后戳肖渔，她一直没理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头来骂了我一句，然后就被您给逮到了……”
“哟！哟！……”
班里瞬间炸开了锅，起哄道。
“我天！你可别站出来帮我说话了！”
肖渔只觉得烦恼，她有些害怕地看了两眼儿杜菲她们，只看见她们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完了完了完了……”肖渔内心绝望道，“张扬凯啊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这么耿直啊？这样她们又该误会我了！”
肖渔急得直跺脚。
数学老师脸色有点窘迫，但还是一脸怒样，有点儿拉不下面子，问道：
“是真的吗？肖渔？”
“额……”肖渔有些害怕，又紧张地望了两眼儿杜菲几人，吞了吞口水道，“是……”
“哟……”
班里又开始起哄，肖渔只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安静！”数学老师面露尴尬，咳了两声，继续道，“那……是，是老师误会你了，你，你回来吧。张扬凯给我滚到后边儿去！”
张扬凯倒是一点儿都不羞愧，反倒是一脸开心的样子：“得令！”
张扬凯爽快地一转身就往教室后面走，路过肖渔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得意地挑了挑眉，不过肖渔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他。
数学老师不耐烦道：“张扬凯你给我搞快点儿！磨蹭啥呢？怎么能这么没有规矩！”
这时，班里不知是哪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吼了一句：“当然是因为ta喜欢ta呗！”
中文里唯一不好一点儿就是，“他”“她”用语音说出来是分不清楚的，于是到底是谁喜欢谁呢？班里瞬间炸开了锅。
“哇！张扬凯喜欢肖渔欸！”
“哈哈哈哈，我看是肖渔喜欢张扬凯吧？还帮他顶锅！”
肖渔瞬间急了，大吼道：“乱说什么呢！”
她这么生气，一是因为怕传出去被自己男朋友误会，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怕杜菲她们误会。
女孩子们的友情是很真挚的，同时也是很脆弱的。
平时杜菲对自己是真的很好，好到可以两肋插刀的地步，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想让杜菲误会自己想跟她抢张扬凯。
虽然周妮儿，倪羽也喜欢张扬凯，她们三人公平竞争也照样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自己明明一开始就澄清了自己不喜欢张扬凯，要是现在被传闻喜欢张扬凯的话，另外三人会怎么想自己？
况且，另外三人和张扬凯的距离都是一样的：都很远，于是三人都没有什么进展，所以都很和谐。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的位置是她们四人中挨张扬凯最近的，平时本就有很多无法避免的接触，外加上张扬凯又是个话包子，要么找他的同桌兄弟聊天，要么就来找自己，本就容易引起另外三人的不满，眼下这件事一出，不知道又要经历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了。
想到这里，肖渔甚至是有点儿埋怨张扬凯的。要不是他硬要出头，自己也不会和朋友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
下课后，张扬凯跑来给自己道歉，肖渔正眼儿都没看他一眼，便去厕所换衣服上体育课了。
重庆的冬天是向来湿冷刺骨又没有暖气的，肖渔非常怕冷，只得一股脑地往身上套衣服。于是换衣服费了很久时间。当她回教室放衣服的时候，杜菲她们早已没了踪影。
“可能是还在气头上吧，过会儿就好了。”
肖渔自我安慰道，一个人跑向了操场。
高中的体育课一向很水，绕着操场跑两圈儿就开始自由活动了。男生们就在一旁打篮球，女生们就在一旁聊天。
肖渔个子比较矮，和个儿高的另外三人站得比较远。一解散，肖渔便像往常一样寻找着杜菲的身影，想和她们一起自由活动，却发现三人已经并肩去了小卖部加餐，自己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半晌，肖渔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拿出单词本开始记单词。
她向来是学习恋爱两手抓的。
她很喜欢祁康——隔壁班的篮球队员。高一一开学，她和祁康就因为同样加入了动漫社而认识。
和其他宅男不同的是，祁康是一个“现充宅男”——虽然也喜欢看动漫打游戏，但是也同样热爱运动。
祁康身材高挑修长，白白净净，五官深邃帅气，留着干净利落的板寸儿，笑起来露出一排亮锃锃的大白牙，还有俩若隐若现的梨涡，比阳光都还灿烂。同时，还是年级篮球队的主力。
肖渔并不是个外貌协会。比起长得帅的，她更喜欢那些看起来文绉绉的学霸男，简单来说，她喜欢有脑子的。
况且她也从来不认为祁康这种年级上的风云人物会喜欢自己这种除了看动漫和学习之外什么娱乐活动都不参加的呆子。
然而缘分就是这么操蛋。祁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是喜欢上肖渔了，开始了老套的追求。也无非就是每天早上送送早饭，晚上跟着她后面自作多情地送她回寝室——尽管肖渔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和杜菲聊着天，根本没理身后的祁康。
有天下午放学，轮到肖渔做清洁。他们组的另外三个人都是年级干部，恰好放学后就被主任喊去开会了，只剩她一个人做清洁。做完清洁后，肖渔已经没有时间去吃饭了，只能就近去小卖部买个面包。
然而时间太晚了，小卖部的面包都被横扫一空，只剩水可以卖了。肖渔郁闷地买了袋花生牛奶，准备回去上晚自习，就遇上了刚训练完来买水的篮球队员们。
“欸！你不吃饭吗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肖渔担心会不会遇上祁康的时候，祁康一个箭步突然出现，拦住了肖渔的去路。
肖渔撇了撇嘴，抬头没好气道：“做完清洁太晚了，没时间。”
“这么惨？”
肖渔抬眼一看祁康，这货语气上是蛮可惜的，但是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没有半点儿可怜她的意思。
肖渔挑了挑眉：“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不也没饭吃了吗？”
祁康笑了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嘿嘿，我们有特权，提前把饭买好了放在教室外的，等会儿去楼下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能吃了，吃完才回去上晚自习。”
肖渔翻了个白眼儿：“哦，那真是恭喜你啊。”说罢就想走。
“欸！”祁康又一个箭步拦住肖渔。
“你干嘛啊？”
肖渔紧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呗。”
“你有病啊？食堂都关了。”
“我自有办法嘛。”
肖渔看他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自然没把此话当真，嗤笑道：
“哦，那我想吃黄焖鸡红烧肉麻婆豆腐蚂蚁上树！你这么能你去买呗！”
“吃这么多？”
肖渔一看祁康这一副吃瘪的表情就觉得很有趣，挑了挑眉，笑道：
“对啊，姐大胃王。好了好了让开，我回去上课了，别挡我道，不想看你。”
回到教室后，窗外开始下起了雨。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后，教室里传来了股油香味儿。
“哪个缺德的在教室吃方便面吗？馋死老娘了……”
肖渔有气无力地趴在座位上。
这时，坐在门口的杜菲突然喊道：
“鱼儿，你过来下！”
肖渔跑了过去：“干嘛呀？”
杜菲神秘兮兮地递给了她一个大袋子。
“我靠，这么沉，这里面是啥啊？”
杜菲一脸八卦：“你看看~”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肖渔打开袋子一看，“我靠！”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透明打包盒，有黄焖鸡，红烧肉，麻婆豆腐，蚂蚁上树……
杜菲奸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杜菲：“祁康刚刚跑来给你的。”
“他有毒吗……他人呢？”
“跑了，人家没带伞，淋得全身都湿了。他说你不喜欢看见他，就让我给你了。这袋子，人家拿外套牢牢实实遮好了的，你看人家对你多好……”
肖渔赶紧追出去，只看见一个淋成落汤鸡的高大的身影正飞速地奔向对面的教学楼，身后还紧紧追着一个保安大叔：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敢翻墙……翻天了你！”
第二周，祁康在升旗仪式被年级通报批评了，原因是违反校规翻墙出门去打包了很多吃的。全校爆笑，只有肖渔红着个脸低着个头。
“饿死鬼吗你！”
肖渔她们班的英语老师的办公室正好在祁康班级所在的教学楼。作为英语课代表的肖渔来这边找英语老师的时候，正好路过祁康班上，就看到了正站在班外被班主任训斥的祁康。
“阿嚏！”
祁康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你看看你看看，都感冒了！下这么大雨你还翻墙出去买这么多吃的，你是不是上辈子饿死鬼投胎啊？学校食堂不能满足你了？啊？”
本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老油条祁康正在默默点头接受训斥，一抬眼儿看见了肖渔，便朝肖渔投了个灿烂的笑容。吓得肖渔赶紧转身走开。
“你还敢笑？笑什么笑？”
背后传来祁康班班主任更大声的训斥，肖渔虎躯一震，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后来不久的元旦晚会上，祁康再次给肖渔表白了，肖渔答应了。
在那之后，肖渔越来越喜欢祁康，祁康也一如既往地对肖渔很好。
而肖渔竟是一点儿都没受恋爱的影响，只是减少了很多自己休息的时间，来巩固学习。
祁康和未来，她一个都不要放弃。
比如现在，周围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肖渔就抓紧时间背背单词。
不一会儿，下课了，这是最后一节课，大家都准备回教室换衣服然后去吃饭，肖渔也收好了单词本，等着杜菲她们从小卖部回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儿。
“等谁呢你？”
肖渔一回头，张扬凯抱着篮球走了过来。
张扬凯真的很张扬。虽然身材和祁康一样高挑修长，但是皮肤是小麦色的，脸上覆着薄汗，更像电视上那些健美运动员了。头发也不似祁康那样干净利落，而是在鬓边剃了个夸张的“Z”字型，还穿着双十分抢眼的骚粉色限量版球鞋，全身上下一副“老子最拽”的模样。
“等杜菲她们啊。”
“她们早就走了。我刚就看见她们从小卖部出来了，直接回去了，你没看到？”
“什么？”
肖渔眼神里有点儿震惊和失望，随即又装作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云淡风轻道：“哦。”
“怎么，你们闹矛盾了？”
张扬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没有。”
肖渔满脸写着“欲盖弥彰”四个字。
“切。”张扬凯耸了耸肩，撇了撇嘴，“看来你们女生的友情就是脆弱。”
肖渔瞬间就被惹怒了：
“你不了解别人的友情不要随意评价好吗？况且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张扬凯一脸震惊：“关我什么事儿？”
肖渔瞬间蔫了，眼神飘忽着敷衍道：“没，没什么。”说罢便走了。
“喂，到底是什么哦……”张扬凯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事后过了好久，肖渔解释了不下百遍才解释清楚，四人才重归于好。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祁康钱包里塞着肖渔的照片，被他的班主任给看到了。
祁康的班主任是个戴着厚厚镜片儿的年迈的数学女教师：秦老师，在学校里面德高望重，声望很高，以严厉闻名。当然对于早恋的问题也是不会容忍的。
当班主任吴老师气冲冲地将肖渔叫到办公室后，肖渔就明白会有大事发生了，不禁一身冷汗。
她们的班主任吴老师与秦老师完全不同，是个研究生刚毕业的新手老师，打扮十分新潮。
吴老师将祁康的钱包摊开，将照片露出来，摆给肖渔看，昂着下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趾高气扬地问道：
“这是什么？你熟悉吗？”
肖渔怯怯地点了点头。
吴老师冷笑道：“我看你平时脾气挺大的嘛，怎么现在说不出话来了？”
肖渔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老师则是一脸看戏的样子，嘲讽道：“我看你小小年纪倒是挺有本事。”
肖渔不知所以然地抬起头。
只见吴老师一脸轻蔑的笑容：“读书挺厉害的，勾引男同学更厉害。”
办公室里的老师瞬间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玩味地看向肖渔。
“什，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吴老师换了只腿继续跷二郎腿，嘴角一勾，“祁康不就是你们年级上传的极草吗？你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倒还挺有本事嘛。”
肖渔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她不太能参透吴老师这话里究竟有几层意思，只知道这是在讽刺她，侮辱她，让她很不舒服。
“祁康还一个劲儿地说不管你的事，是他对你死缠烂打的……这种事怎么可能一个巴掌拍得像响呢？那张扬凯也是。嘶，欸你是不是见到个长得帅的就不放过啊？”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投来了或是惊讶，或是讽刺的目光，那些目光像尖刀一般，狠狠地刮着肖渔的脸。
“我没有！”肖渔急得涨红了脸，“张扬凯，我跟他不熟，真的……”
“我都听王老师说了！上数学课的时候张扬凯还站起来给你解围是吧？你说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呢？这一个个男同学都为你趋之若鹜的……”
“吴老师你可能误会了，这就是孩子们之间互相解围而已……”
王老师看不下去了，解释道。
“王老师你不用帮她。”吴老师淡淡地笑着看了一眼儿王老师，“你们男老师都不懂这些小女生，我们女老师最懂了。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看这些小女生的事情也司空见惯了。这个年龄的女生嘛，但凡是有点儿姿色或者有点儿本事的，都想去勾搭一下男同学什么的……”
“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吴老师脸色一下子凝固了，瞪着肖渔：“你说什么？”
肖渔的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定：
“我说，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我承认我和祁康在一起了，但是正如他说的，我没有勾引他。当然也不是他死缠烂打。至于我和张扬凯，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和他只是单纯的朋友……”
“得亏了你年龄小……”吴老师嗤笑道。
“什么？”肖渔皱着眉看着她，她有预感，吴老师会说出很刺人的话。
“我说，得亏了你年龄还小。你知道你成年了后你这样的行为叫什么吗？叫绿茶……”
“吴老师，这就过分了吧？”
王老师皱着眉看着吴老师，而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默认了吴老师的话，看肖渔的眼神里带着各种各样的色彩。
肖渔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一副丢到大街上示众，所有人都用一种看低贱的人的眼神凌迟着她。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算了，懒得给你说。在你承认错误之前，回家反省吧。我已经跟你父母打了电话了。”
“什么？我父母？”
“对啊，把女儿教成这样只能是父母的问题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关我父母什么事？”肖渔涨红了眼，声音都有些颤抖，“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还不信……”
最终，肖渔还是被罚回家反省了一个月。这个月，张扬凯，祁康，杜菲，倪羽，周妮儿都轮番给她发消息安慰她。
和父母的关系也因为这次误会产生了裂痕，肖渔已经心疲力竭。
可是她还是在学校表白墙上天天看到给祁康表白的迷妹们。还有人在贴吧里骂她，说她配不上祁康。
她自己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倒是祁康气得在社交网络上爆粗，发了一段公开的话，大意就是老子就是喜欢肖渔，管你们这群女的屁事，别来骚扰我，也别去乱逼逼她。
虽然不太喜欢祁康爆粗，但是不得不说肖渔还是很感动的。
回学校后，风波已经过了，但是还是有许多人喜欢在路上对她指指点点，肖渔本是不大在意的，可她发现就连杜菲她们也不愿意跟自己亲近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吴老师让杜菲三人别和自己这种害群之马走得太近，否则就把她们早恋追求张扬凯的事情告诉她们父母。
肖渔气极反笑，她不知道自己只是谈个恋爱怎么就成害群之马了。
至于吴老师是怎么知道杜菲她们喜欢张扬凯的事情的，是因为吴老师在偶然抓到了班上几个人的把柄之后，打着“整治全班风气”的头号，让他们举报其他同学，否则就将他们犯的事情告知他们父母。于是一个连着一个，基本全班的秘密就这样被牵扯出来了。
肖渔觉得自己回到了wenge时期。
她不明白这样的教育有什么意义。有全班人的把柄又怎样了呢？这样就能保证学习风气好吗？而像这样破坏了各个同学之间的信任，把整个班搞得人心惶惶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如今也不想管这些事了，只想好好度过剩下这一年，冲刺自己梦寐以求的财经大学。
她和祁康还是偷偷保持着联系，而随着年级的增长，到了高三，祁康的人气越来越高，喜欢他的迷妹也越来越多，祁康对自己的确渐渐没有了曾经的热情。
不知不觉，到了国庆节。肖渔问祁康要不要一起出来复习，祁康说自己要封闭训练，毕竟马上要去体育大学校考了。
肖渔想了想：“那我来看你吧？”
祁康笑着说：“不用了，封闭式训练，家长来都不让进的，我们国庆之后学校见吧。”
肖渔向来是不懂这些的训练模式的，她只是无条件地相信着祁康：
“好吧，训练加油哦！我相信你！”
“好的，谢谢老婆，mua！”
肖渔露出了幸福的笑容：“mua！”
肖渔信任祁康信任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当张扬凯把偶遇祁康和学妹一起逛街看电影时偷拍的照片发给肖渔，肖渔第一反应都还是祁康只是提前结束了封闭训练，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被女性朋友拉出去玩了。
后来肖渔兴致冲冲给祁康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封闭训练完了，要不要一起出来玩。
而祁康回答：“没有啊，我还在训练。”
这时候，肖渔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戴绿帽子了。
这纵然是令任何一个陷入恋爱的人火冒三丈且心痛不已的。
但是，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喜欢祁康了，还是因为自己骨子里太自卑了，她不怎么怪祁康。
她知道，祁康曾经是真心喜欢过她的，只是每个人的真心都有保质期罢了，祁康的保质期恰巧短了一点儿而已。
同时，她还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学习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轻松之后，泪就流了下来。
或许初恋向来是让人心痛的，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歌颂着初恋。最悲伤的，往往最刻骨铭心。
“喂，看你怪可怜的，要不要一起吃饭？”
肖渔抬头望了一眼儿站在自己座位前的张扬凯：
“你不也挺可怜的？也被吴老师让人孤立了。”
张扬凯尴尬地笑笑：
“所以咱俩现在是一丘之貉……”
“你要当貉就去当，别拉上我。”
“哎，所以啊，一起去吃吧。反正咱们俩都是班上的瘟神，老吴怎么说来着？我们俩是搅屎棍儿。我们好歹还是棍儿，他们都是屎……”
“噗……”
肖渔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不许这样说我的朋友们。”
“你还把她们当朋友啊？”
肖渔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们也是迫不得已。我还是很珍惜她们的友情。”
“你不是珍惜她们的友情吧？”张扬凯挑了挑眉。
“什么？”肖渔皱着眉看向张扬凯。
“你只是害怕孤独。”
或许真是这样，肖渔害怕孤独，但是她的确是孤独的。于是和张扬凯这匹孤狼又走在了一起，两人一同去吃饭。
两人并排走着，张扬凯似乎是有点儿过敏，时不时伸手去挠挠鼻子。
一路上张扬凯打着趣儿：“咱俩还真是臭味相投。”
“你一个人臭去吧。老娘香着呢。”
“那老吴还让她们孤立你？”
“我这叫孤芳自赏。”
“哈哈哈哈哈哈……”张扬凯忍不住大笑，“行行行。你这么乐观，让我想起了海绵宝宝里的一集。”
“什么？”肖渔难得有兴致，好奇地问道。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好像是吃了什么很臭的东西，他们被大伙儿都孤立了，他俩就很自卑，以为自己很丑。结果最后才发现，是因为他们太臭了。然后他俩就特别兴奋在那里大笑：‘哈哈哈哈我们不丑，我们只是很臭，yeah！’你说这么傻，像不像你？”
“哈哈哈哈哈……”肖渔也觉得好笑，但还是嘴上不饶人，伸出手指着张扬凯，“你给我闭嘴！”
正巧，张扬凯也伸出手又去挠鼻尖儿，一把就握住了肖渔伸过来的手。
像是被雷击了一样，两人瞬间都抽开手。
“咳咳……”
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咳了咳，继续往前走着。
一模成绩出来了，肖渔发挥失常，成绩猛降，心情十分低落。都说一模成绩和高考成绩多半是差不多的，向来如此。要是自己高考考成这样可怎么办……
肖渔懊恼地捂着脑袋反省。
“鱼儿，你出来一下。”
自从老吴下了禁止接触自己的禁令以后，杜菲破天荒地主动找了自己。
“什么？”
两人来到阳台，肖渔好奇地问。
杜菲皱着眉，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失望与试探：
“你和张扬凯……在一起了吧？”
“你说什么呢？”肖渔皱着眉，“我和他只是都没人陪着吃饭，一起搭伙儿吃个饭而已。”
“可是我有朋友说在路上看见你们俩牵手了。”
肖渔一怔，随即想起来了那个意外，赶紧道：
“这只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也就说你承认了是吧？”
杜菲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不是不是……”肖渔赶紧摆手，“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起而已……”
“不小心？”杜菲嗤笑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肖渔的耐心也快没有了，她深吸一口气，叹道：
“你爱信不信吧。真的只是意外而已。我们这么久的朋友了，你难道这都不相信我？我这次一模考得很差，我现在没心情扯这些，先回去了。”
“我也想相信你啊，你有给过我相信你的机会吗？”
肖渔看着杜菲一脸快哭的表情，心软了，摇摇头：
“我从一开始，就很注意和他的距离了，你们还是每天都猜忌我，仅仅因为他主动找我以及和坐得近，你们就觉得是我的错。怎么这种事情老是女生的错呢？
现在我承认我是跟他走得近了，可是我对他没有兴趣，他对我也没有兴趣。我现在没有朋友陪着我了，我总不可能因为你们几个喜欢他我就不和他当朋友了吧？这对我，对他，都不公平。你们能不能别再以这样为难的要求来约束我了？”
杜菲闭上眼睛，紧绷着下巴：
“我不想听这些了。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在一起没有。”
肖渔用鼻子深呼一口气：
“那我也再说一遍，没有，真的没有。我现在可以把他叫出来对峙，这样你总相信了？”
“别！”
杜菲赶紧拉住肖渔，肖渔挣开手：“那行了，别再说了，我回去复习了。”
回到座位上，肖渔拼命记着错题集，想要分散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不顺？考试也是，朋友也是，一切都他妈在和我作对！
肖渔心态有些崩了，她感觉压力好大，一切压力，未来，学业，分数，大学，朋友……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不容她拒绝，朝她席卷而来，将她包裹，束缚，吞噬……
有谁来救救我……有谁来……
“肖渔？”
肖渔一抖，发现背后有人在戳自己。
肖渔镇静地擦了擦眼睛，淡定地转过身，却与张扬凯的脸怼了个正着。
“靠，你干嘛挨这么近？”
张扬凯也愣了愣，随即凑到肖渔耳边：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肖渔看了看讲台上的钟，还有5分钟上自习，于是点了点头。
肖渔以为两人就是去教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没想到张扬凯把她带到了露天篮球场。
篮球队的人早就训练完了，篮球场门还没关，但是灯都关完了，黑黢黢的。
“这么黑……”肖渔有点儿怕。
“别怕，我在。”
不知道为什么，肖渔看着身旁张扬凯的宽厚的肩膀，心里突然有了底儿。
两人走到篮球场最里头的休息处坐着。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张扬凯的手机亮着光。
张扬凯将手机的电筒放在自己下巴下，将光从下往上照，突然点了点肖渔，肖渔一看，就看见张扬凯在诡异的光的照耀下做着鬼脸。
……
“你有病啊？”
“切，没被吓到啊？”张扬凯失望地放下手机。
“有什么吓人的？”
“你不是胆子很小吗？”
“我只是怕黑，不怕鬼。我们要相信唯物主义——啊！”
肖渔被吓得一下弹了起来，张扬凯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左肩靠着张扬凯的右肩，刚刚却有人点了点自己的右肩，结果是张扬凯这家伙悄悄把右手从自己背后伸过去拍的自己右肩。
“你幼不幼稚？”
肖渔一脸鄙夷。
“幼稚还不是能吓到你？”
“切。”
肖渔百无聊赖地甩着腿。张扬凯的腿却能放在地上。
“听会儿歌吧。”
还不容肖渔拒绝，张扬凯就把一只耳机塞进了肖渔的耳朵。
“欢笑声，欢呼声，炒热气氛，心却很冷……”
“嗯，还挺好听。”肖渔正想骂张扬凯两句，却被旋律给带了进去。
“那当然，我偶像，陈奕迅唱的。”
“哦~你喜欢陈奕迅啊。”
“对啊。你没听过这首？”
“没有……”
“不会吧？”张扬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肖渔，“陈奕迅的歌你都没听过，你也太out了吧。你是不是只知道学习啊？”
肖渔白了一眼儿张扬凯：“我当然听过，《十年》啊，《红玫瑰》啊……只是没听过这首。这叫什么啊？”
“《孤独患者》。”
“哦。”肖渔点了点头。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
“为什么？我觉得没有他另外的几首好听啊。”
“因为我觉得这首歌写的是我。”
“什么？”肖渔不禁嗤笑道，中二时期的少年的通病，觉得所有歌都在写他。
“也写的是你。”
“什么？”肖渔的语气变得疑惑起来。
“‘外向的孤独患者’。这不就是我和你吗？”
肖渔没说话。
“我们都很孤独。但是我们都一副很外向，很积极的样子，内心明明都是一片贫瘠，不想让任何人踏进来，却都费力讨好着其他人。”
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但是还是谢谢你。”张扬凯尬笑着打破了沉默，“让我这个孤独患者的高三最后一点儿时期不这么孤独。”
肖渔望向张扬凯，她明明在一片漆黑中看不见张扬凯的表情，眼前却出现了他那平时想要融入这个班级的努力的笑容。
他确实做到了，大家都很喜欢他。尽管明面上看着吴老师的面子不跟他接触，但是私底下都会找他聊天的。
可是他还是很孤独。
她能感受到的。因为她也是如此的。
“你眉毛上缺的那一块儿……是怎么回事？”
其实肖渔很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说出口。
“哦，那个啊……所以现在是到了‘男女嘉宾互相了解’的环节了吗？”
张扬凯不好意思地笑道。
“不想说算了。”
“欸欸，想说。想说。这只是我故意剃的。”
“剃的？”肖渔哭笑不得，“你中二病吗？装什么逼呢？”
张扬凯笑道：“你不知道欧美有个歌手叫断眉吗？哦，你不知道，你这么out……啊！”
肖渔揪了一下张扬凯的大臂，张扬凯吃痛叫道。
“嘶——”张扬凯抚了抚疼痛的大臂，继续道，“我就是模仿他那个造型装酷而已，趁着年轻谁不想装酷啊？不然你以为呢？这怎么来的？打架？砍人？”
“额……嗯。”
肖渔想起了以前的种种传闻，觉得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尴尬。
“哈哈哈哈……”张扬凯笑道，无奈地撇撇嘴，“这些人真是……”
“啊。”肖渔突然反应过来，“该迟到了吧？我都忘记时间了，快回去。”
张扬凯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都上课十多分钟了……来不及了。”
“嘿你这人怎么不早说啊！”肖渔嗔怪道。
“这节课是老吴的课，你这次考这么差，你就这么想听她在课上逼逼你？”
肖渔沉默了。
“这是你第一次逃课吧？”
“啊？嗯……”
“没事，万事都要有个第一次，尝尝鲜吧。”
张扬凯无所谓地笑道。
“这有什么好尝鲜的……”
肖渔正想反驳，想着老吴那张依依不饶的脸，想着教室里紧张烦闷的空气，再感受着这露天篮球场自由清新的气息，她突然觉得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了似的，前所未有的舒服。
“好吧。”
肖渔重新坐好了，和张扬凯安安静静地听着歌。
“你喜欢啥样儿的男生啊？”
张扬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就祁康那样的？”
张扬凯又加了一句。
“别给我提他。”
张扬凯笑了笑：“好，我的错。”
“嗯……”肖渔望天，仔细地想了想，“我喜欢有脑子的！”
“那你还喜欢祁康？他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我说了别给我提他！”
“哦，我错了。”
张扬凯默默做了一个手拉上嘴巴拉链儿的动作。
“嗯，那只是个意外……我就是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
“额……”张扬凯紧皱着眉，“比如？”
肖渔现在心中并没有任何目标选项，只是想起了最近新闻上很火的那个X大博士：
“我觉得最近新闻上的那个薛博士就很好啊，他学的外语，去非洲外派当翻译，遇到恐怖袭击，还勇敢地帮助了当地人民呢。”
“去非洲有什么好的。”
张扬凯不屑一顾。
“那是人家有志向！”肖渔白了他一眼儿，“反正你也不懂。我觉得非洲挺好的，野性，自由。那种原始的美感。而且人家去非洲外派当翻译，真的很厉害啊。我真的很喜欢这样有目标，有本事，敢于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的人。”
如果现在有灯，张扬凯一定能看见肖渔眼中闪耀的光芒。
张扬凯沉默着，正想说些什么，篮球场门口闪起了两束光。
“里面的学生，在干什么！”
“操，是保安！我们快跑！”
肖渔赶紧推着张扬凯。
“跑什么啊，就一个门儿。跑不掉的。”
肖渔坐了下来，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一起听着《孤独患者》。
“我不曾摊开伤口任宰割，愈合就无人晓得……”
保安越来越近。
“活像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外向的孤独患者需要认可”……
突然，张扬凯扯掉耳机起身，朝左边跑去。肖渔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保安赶紧追过去：
“小子，站住！”
肖渔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跑出一段距离后，张扬凯突然转过头对肖渔一边笑一边大吼道：
“鱼儿！快跑！”
肖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与放纵，会心一笑，朝门口跑去。
肖渔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笑，就像是身体某个机关被打开了，从来没有过这么放纵，这么轻松的感觉。
结局自然是两人都没跑掉。
两人被双双抓获，站立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两人还在止不住地笑……
“哎，鱼儿，搞快点儿！我都快到机场了！”
电话那头的杜菲催促道。
毕业后，肖渔和杜菲的关系重归于好。
而张扬凯因为考得不好，选择了复读，一年后好不容易考上了上海的一个外语学院，暑假一堆同学约着见面时，肖渔带了自己的新男朋友：高中时一个社团的小学弟去了聚会。从那之后，张扬凯和自己就渐渐没了联系。他今年刚好毕业，就选择了外派。
还挺有胆量的。肖渔在心里默默赞扬道。
“哎，知道了知道了，别催。”
肖渔起晚了，匆忙地收拾着东西。
正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起来：
“喂？张总？”
“小肖，上次你们组审批的那个文件有些问题，你们组另外几个人不是正好出差了吗？你就来公司一趟，拿一下。”
肖渔有些为难：“可是，我要去机场送我朋友……”
“哎只是拿个文件而已！我等你，啊。”
作为新人，自然是不能拒绝上司的。况且上司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在办公室等着自己，要是自己还不去，只能等着被开除了。
肖渔咬了咬牙，给杜菲打了个电话道了歉，便去了公司。
拿了文件之后，肖渔马上打了个车飞奔去机场。
路上，肖渔给杜菲打了个电话，问她怎么样了。
“你不用来了，张扬凯刚上飞机。”
肖渔听出杜菲的声音有些哽咽，安慰道：
“哎，没事的，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诶诶，他现在长得怎么样啦？”
为了调起杜菲的情绪，肖渔特地聊起了八卦。
“啊，还是很帅——”
杜菲果然破涕为笑，肖渔也笑了笑。
杜菲继续道：“又长高了点，壮了些，还是黑黑的，五官很深邃，更有男人味儿了。”
“哦，是吗……”
肖渔脑海里临摹着张扬凯的模样，却越来越模糊。
“那个……我给张扬凯说了。”杜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说什么了？”
“说我曾经喜欢过他，三年。高二到大一。”
“啊？你家男朋友不吃醋吗 ？”肖渔有些惊讶。
“他又不在……而且我说了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了。只是想说清楚，给我的青春一个交待而已。”
“瞧你这话说的……”肖渔笑了笑，“他说什么了吗？”
“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的，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我吧。”
“那他到底说的啥呀？”
“他说，他喜欢孤独患者，我寻思那不是陈奕迅的歌吗？哈哈哈……”
肖渔突然愣了愣。
“鱼儿？”杜菲见肖渔一直没回应，问道。
“啊？怎，怎么？”肖渔回过神来。
“你怎么啦？不会是连陈奕迅的歌都没听过吧？”
“怎么会……听过的。”肖渔无奈地笑了笑。
“哎。”杜菲自顾自地感叹道，“他马上外派去非洲了，你说年纪轻轻的，干嘛去那地方受苦呢……”
“我不唱声嘶力竭的情歌，不表示没有心碎的时刻……”
肖渔这才注意到，司机师傅的歌单好巧不巧，已经放起了陈奕迅的《孤独患者》。
“什，什么？他外派去哪儿了？”
“非洲。去非洲呀。怎么了，你信号不好吗？他说他大学学的是……”
“活像个孤独患者自我拉扯，外向的孤独患者有何不可？……”
后面的话肖渔还没听进去，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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