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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春秋——清明

纸上春秋——清明

作者: 黑土白水 | 来源:发表于2018-04-12 10:11 被阅读0次

    纸上春秋——清明

      我终于不再拥有你的春秋和冬夏了,以前那些满山遍野的花还在开吗?曾经在你的怀抱你无数次的想象他乡,如今我却在他乡回望,嘲讽自己终于成了一个只能在他乡怀恋你怀抱温度的异乡人。

    清明尚未至,层层叠叠的稻田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那是农人为了稻谷可以尽快出苗而覆在水田里的塑料薄膜,为了让就快破土而出的禾苗有更多的生长空间还特意在薄膜下插了竹条,并且把细细的竹条给弯成了拱的形状,使得每块稻田看上去都像是在里面修了好多个小型的温室大棚。

    田是在年前翻新的,大概是在初冬,那个时节的天气还没有冷到让人不可接受的程度。如果当时你在田埂上去走一走是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一些六十来岁的农人挽着裤腿、握着锄头、站住齐脚腕的水里一锄一锄的把湿湿的泥给挖起来,轻巧的把它们给堆在一起的景象。这样的工作,农夫们每年都做,因为做了几十年所以早已驾轻就熟。在劳作了几天后,水田里挖出来一圈圈壕沟,接着再把从壕沟里挖出来的泥给抹平,使它最后看起来像是一个略高于水面的长方形的平台一样。两个月后这个长方形的平台将被播撒了上稻谷,成为孕育来年希望的温床,到了清明时分把塑料薄膜一揭,整个稻田便被嫩绿的禾苗给替代了。才开始稻田里是稀稀疏疏的,就好像是一个破落的穷画家用了掉得没几根毛的画笔,蘸了淡绿色的颜料给画上去的似的。到了后来,这些原本细长细长的禾苗却像是被阵阵春风、春雨给催着长一样,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整个平台给铺满了。大概是那个画家画到后来着实嫌掉了毛的画笔画着不称心,便索性拿了颜料盒给直接泼了上去。

    小时候每到了清明节那几天,妈妈就会开始张罗着做浑水粑。浑水粑的做法比起很多讲究造型精美的汉族点心来说并不算复杂,但妙就妙在它应了清明这个时节。做这个菜必须采用清明前几天刚刚冒出的清明菜,老人们都管它叫做棉菜。这些清明菜才从田间土头冒出来的时候叶片和叶背都长满了一层细小、灰白的绒毛,看上去就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棉花。

    做浑水粑的时候,妈妈往往会提前一晚上就把大米给泡起来,在水里泡了一整夜的大米到了第二天整个都变得松软了不少,等到用手稍一使劲就可以捏烂的程度时就可以上机器碾磨了。从机器里面打出来的是黏稠的米浆,把所有的米浆再倒在干净的白色棉布上沥干,等水大概沥个半天的样子,包在棉布里的米浆就成了米粉团,看起来有点像揉好的面团一样,只不过比面粉团更加的松散,可以很轻松地就掰一块儿下来。米粉团不像面团那样有韧性也没有糯米团的黏度,是一种大米粉特有的软和。通常在等着米浆沥干的时候,妈妈就会开始吩咐我去找棉菜了。

    “今天我们吃浑水粑了噢,去外面找点棉菜回来和着。”

    妈妈一说这个话,我就知道清明又要到了,意味着又可以吃好吃的了。于是立刻叫上同个院子的堂弟堂妹们,拿着小镰刀,背上特意给我们小孩子做的小背篓去到田垄上找棉菜。去的田垄一定不能是正准备栽禾苗的,一定得去那种上一年种过稻谷而今年打算丢荒的水田。棉菜是个喜爱湿润地方的野菜,再有点阴凉就更好了。因此常年受水气滋润的田垄绝对是棉菜生长的绝佳位置,但是如果是打算继续种稻子的水田,到了清明这几天早就被稻田的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田垄上的草被锄得光光的。相反,那些打算新一年丢荒的田里往往还残留着去年收割时没有收干净的稻杆,铺在田垄上的刚好给了第一批在春天冒出头的小草小花们一个十分合适的生长场所。盖在田垄上的稻杆就像一件大棉袄,它让稻杆下的那片泥土得以比其他的地方更早的开始升温,于是在天气还不是那么暖和的时候这些地方就开始有新芽头冒出来了,让那些已经在棉衣下躁动了一个冬天的小生物们可以比别的地方的花儿草儿们更早的出来迎接新的一次四季轮回。在这种有稻杆盖着的田垄上找到的棉菜也往往会比其他地方的长得更肥嫩,仿佛它们在拼尽了全身力气从土里挣扎着出来之后就开始疯狂的吮吸汁液,春天的雨水、阳光就像长了触角一样穿过松软的土壤到达它们的根部,把根部细小的毛孔都给通通放大,这样吸起汁液来就更畅快了。往往和小伙伴们花上小半天的时间就可把整个背篓给装满,完了还不忘摘几多路边的小野花一起放在背篓里,回家找个小塑料瓶给养着可以开好几天呢。

    带回去的棉菜都是用镰刀给轻轻割下,不带根的,只需要再放在清水里面一边淘洗一边把有点老的叶子给择去,然后最多洗上个两三遍就干干净净的了。烧好半锅开水,等水咕嘟咕嘟冒得正欢的时候把所有的棉菜一把头给撒下去,所有的叶片并不会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反而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趁着开水冒得正欢开始在水中翻滚了起来。很多年后我在某本杂志上读到“日子就像清水煮白菜,欢欣又热闹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来小时候煮棉菜的场景来。棉菜在水里煮上个一两分钟的样子就可以捞起来捣碎,捣成汁液状的时候把它和早早就备好的大米粉团和在一起。这时候从放柴火的屋子里抽出来一小把稻杆烧成灰,把稻杆灰掺进清水里,可以闻到微微的石膏味道。至于配比如何估计不是有很多经验的人是估计不出来的,中国的吃食就是这样,大多的做法和中间佐料的配比都是靠着多年的经验和一代代的传承留下来的。

    浑水粑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把和好的稻灰水、捣好的棉菜汁都通通揉进米粉团里面直到整个米粉团都变成了和棉菜那样碧绿的时候就可以把它搓成一个个的小团子上锅蒸了。全程一定要用大火,把水给烧得咕噜噜的直冒热气,让所有的水分都钻进米粉团子里去,直到整个团子由内到外的都要膨胀了起来把整个表面给撑得光光滑滑得就可以揭盖起锅了。新出锅的浑水粑放上个半个小时,蘸上早就已经调好的红糖水,入口的时候带着大米特有的清香,同时又掺杂着棉菜微微的酸涩同时又带着一点红糖的甜腻,那种味道小时候只是觉得好吃,长大了再回味起来觉得那种能感觉就好像是躺在春天的草地上,有阳光,有铺面而来的青草香,香里面还夹杂着身边三叶草的酸涩味道,一切都很温暖,让人觉得就像穿了一件马海毛的薄外套。

    如今浑水粑还是年年吃,不同的是我需要一边在电话里给妈妈撒娇自己好想吃家里做的浑水粑,一边安慰自己这边的青团子也是不错的。

    当走出了那片绵延起伏的丘陵地带,当无边平原或者是高大巍峨的大山亦或是波涛汹涌的海岸代替了那片山丘的时候,很多东西就真的被永远的阻隔了。如今又到了清明时节,我想层层叠叠的稻田应该依旧还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里面的稻谷就要出苗,大片的禾苗就快破土生长,而家里面的浑水粑才上锅,锅里面的水烧得正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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