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枕下摸出一张药方时,她觉得诧异,单看字迹怀疑是荀启所写,问遍了照看自己的丫头得知果真是他,但就是想不起他何时来过。
丫头把她知道的一说,范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多看几遍才收了起来,同时自己写了一张道谢的信一同放进了信封让人送了回去。
恰好那时荀家人出了门,家中只有天雪守着,那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手里。
本应该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就算被荀父荀母看到了也不能说什么,但因为是自己情敌写的,天雪倒觉得可以好好用来作为一番。
这信天雪让人退了回去,但并非何府,而是歌楼里。并收买了人口风,说是荀府不肯收,一来情债恩怨已了往事毋需多提,二来再不久荀家也有喜事不便赴面而谈,故退还给范姑娘来的。
这么一张扬,信都不用拆,就已经几乎人人都“似乎”知道了范玉原来倾心荀少爷不成,反被拒。街头巷尾微起议论,更加重了对这个“不详”的女人的非议。
那天范玉正坐在庭中仍旧仰头发着呆,对于何音前两天找她谈过的关于那些蜚语流言,她都只是无动于衷。
倒是郑公子按耐不住直冲何府让她略感意外。
慕亦拦在大堂,说范玉不在,招待了会就急着请走人家。
郑晏原不肯罢休,非要找她出来问个清楚,但慕亦很淡定地告诉他这些只是有人有心作祟,不要乱听信谗言。
他稍微镇静下来,瞪着门外消停了会,正打算作罢,却见范玉急着跑到了门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你来的正好,我问你那封信是怎么回事?”他急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用力握起他的手,正欲解释,慕亦上前一把扯走了她,并拖着往她来处离去。
范玉自打出生起,头一次哭得如此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地朝他喊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带她回房后,慕亦气得翻出许久不用的短剑甩到桌上,扬言今晚就去了结了荀启。吓得范玉脸立刻白了几层,跪在她脚边哭着求她不能冲动。
“那个贱人这么毁你名声你还能替他求情?!”
她握起慕亦的手,发着哭腔未退的声音诉道:“我怕的不是别人说什么,只是现在要是荀启出了什么事,郑公子一定会更加误解,怕到时他会恨我一辈子啊。。”
说完,止不住的泪更加崩溃如洪。慕亦听她的哭声像是断了肠般难受,蹲下身去抱着她不停安抚起来。
“我看长安待不下去了,晚上收拾好东西,明天带你回老家。”
“不,我不想走。”她拒绝道。
“你留在这里还想受欺负吗?那个男人背景太复杂不是你惹得起,果断点放手以后就不痛苦了。”
范玉还是不肯答应,没了法子,慕亦指着短剑威胁道:“你要我去处理了他们还是自己离得远点?”
她紧闭上眼猛地摇头。
慕亦一怒之下一掌劈折了手边的圆凳,吓得她紧缩起肩来哭得更厉害。
晚上起了大风大雨,屋内的蜡烛摇摇欲灭,她坐在窗边撩拨着琵琶,一汪心思全付诸琴声里。
这么大的风,竟吹得屋瓦翻腾,院内草木都有连根拔起之势。
屋檐上突然窜下一抹黑影,推了门进来浑身湿透的男人。
她吓得失手砸了琵琶,往里屋躲去。来人在烛光掩映中露出了眉目,疾步逼近并一把拉住她往外走。
“你干什么!”她惊声质问。
“是不是你指使那个女人去伤害晏原的?”
“谁?”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白天的事。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催促道:“郑公子现在在哪里?!”
荀启带她跑到门口,单手搂紧她的腰就借着廊柱飞身踏上了屋顶。在大雨里狂奔向郊外的大河边。
她身体状况本就差,冬夜里的大雨一淋,浑身冷得就快失去了知觉。到了河边,没有半个人影,没有关于郑公子的血腥事发生,她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荀大人,我已经知道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不用你动手我现在这样淋着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只求你可否帮我向郑公子澄清,不是奢求他能念我一辈子,只是知己难觅,能留给他好的印象就已知足。”
荀启冷语道:“临死前还能满口废话,怪不得郑晏原被你迷得七荤八素。”
她抽出袖间的剪刀,抵到了心口处。怨怒道:“你拆人姻缘,这一生都别想好过。郑公子若是知道你这恶毒本性,一定会后悔认识你。荀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跟你誓不两立!”
怨声凄惨凌厉,因她竭尽体力所言,又听起来无力羸弱。
利器一下扎进心口,鲜血冲破雨幕喷涌而出。
她不甘,恨自己太软弱,只有死了才敢让恨沸腾起来。
荀启想了想,将准备好的白绫扔到了一边,抱起倒在地上的范玉往南山寺赶去。他算好了时间,以现在的速度到那里,这女人差不多要断气了。到时候再推说是她约自己到城外纠缠不成便一气之下自行了断。
庙里的和尚赶忙去请十里外村子里的大夫,被荀启拦下,毕竟他就是。
众人退了出去,荀启小心拔出了剪刀,简单处理起来,小和尚端来热水纱布和止血的草药又跑出去和老和尚一起诵经祈福。
雨水从她苍白的脸上落了个干净,但泪水一直没断过。他探了探脉,心跳差不多已经停了,便放心给她止了血。
油灯明明灭灭,一只蛾子扑腾着往火焰飞去,被烫得痛不欲生也只退后几寸继续扑火。
荀启入神地看着它,看着它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重重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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