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午夜,睡不着,在走廊上听雨。
滴在香樟树上,密密的沙沙的声音。
我在香樟树顶还要高的走廊上,香樟在黑夜里是一团黑乎乎的存在,我知道它是绿的。
远处的河道,泄洪,我似乎能听到流水声,雨丝落在水里一定没有任何动静就被卷走。
今天,不,应该说昨天下午,我走过那棵桂花树,看见一片蝉翼,因为浸了雨水的缘故,贴在泥地上,很有一些肮脏的感觉,我能知道那是一片蝉翼!
向周围瞄一瞄,一只蝉,死了的蝉,光秃秃地趴在地上,肚子已经空了,黑的身子有些泛灰,眼睛没有,应该是被蚂蚁或者其他的什东西搬走了。
我那时想,明天再来看,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问题是,我明天还会想起它吗?
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我平时所谓的游丝样的念头大概就是这么来的,我总是在胡思乱想,最后一盘点,空空如也。
雨,怎么就停了呢?
我心神跑偏那么一会会儿,雨就停了。因为香樟树发出的沙沙声消失了。
在走廊上,我一点都不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很困,很乏,但就是睡不着,是那种没有力气睡觉的困乏。
蝉声响起,一声,像是在做梦,含混不清!但的确是蝉声。
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里写夜半蝉声有人质疑,我敢肯定,朱先生没错!
质疑的人都是睡觉睡得早的人。没有熬到半夜,你怎么知道,半夜没有蝉鸣?
我不跟人抬杠,没力气。就像那蝉声叫了一下,就没有了,它也是没有力气唱歌了吗?
我知道,下雨的时候,蝉儿一般不唱歌,因为它们要赶紧多喝一些雨水,增加营养。你是知道的,天越热,它们唱的越欢,是因为它们在雨天吃饱了,可有劲儿了!
那一声蝉鸣似乎是个引子,隔了没多大会儿,一只两只三只蝉醒过来了,或者说,它们根本就没有睡着,你看它们的眼睛,从来都不眨的。
人里边,我只记得张飞睡觉是睁眼睛的,不知道他睡着眨不眨眼睛。
不说眼睛,一片蝉,一起鸣叫,没有狂热天气里那么令人焦躁。这会儿的蝉声湿漉漉的,昏沉沉的,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吗?我很清醒,清醒得能听到昏沉沉的蝉鸣。
我一直都知道,每天都有蝉从地底爬出来,褪壳,生出柔嫩的翅膀,爬上树的高处,由嫩绿的蝉变成黑黑的蝉,开始唱歌,一生只唱一句歌词,宣示我曾经来过。也许它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唱就唱。它们比我们简单,我这么想的时候,不知道它们会不会笑我:那个傻子,想啥呢?
如果一直都是雨天,那它就不唱歌,只要雨停,就开工,没得商量,大家一起。
爬上树,雨不停,就不唱歌,雨一直不停呢?我突然想,其实很可怕。
等那个时刻,如果不来,会不会在某一刻抓着树的爪爪突然就松了呢,突然就掉到地上,再也没有力量起飞,再也没有机会歌唱那个单曲循环的调调。
就这样,一生一世就完结了吗?
那还能怎么样,来过不一定有机会歌唱,来过,只是来过。有的还没爬上树,甚至还没有钻出洞口就被人捉了去油炸,那又怎么说?
我不知道是哪一只蝉触动我的心思,我知道生而为蝉,等待机会,歌唱!没有机会,那就是命了!
蝉声一片一片的传来,南阳台能听见,北面窗户听过去也有,我不是幻听,很真切。
躺着,闭上眼睛,睡不着,养神。
迷迷糊糊中,梅雨季已经结束。
倒塌的房屋正在重建,冲毁的道路已经通车,艳阳高照,伏天里的蝉鸣格外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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