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辟了菜园子那年,风调雨顺,但是我的菜园子土壤太黏,只收获了几个西红柿和一些发育不良的豆角,西葫芦和茄子都在它们的少年时就夭折了。
它们夭折得不显山不露水,在此之前一直装作健康成长的样子,西葫芦只有公的忙着开花,很努力地尝试着完成它的使命,母的则像羞答答的玫瑰,始终不肯开花,好不容易开了,几个公的已经等不及了,无奈地失去了最佳交配期。
眼看着邻居的西葫芦都长出来了,我家的仍在忙着开花。我在网上查出一个秘诀,凌晨时分露水最好,可以做人工受孕,于是,我按照视频上说的把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你猜怎么着?只长出一个西葫芦,而且很不情愿的样子,仿佛受了大委屈似的。
看着那只孤独的葫芦,才发现东南角是采光最好的地段,周围的参天大树太多了,又不可以随意砍伐。
我只好买来一只超亮的灯泡,高高地挂在房檐下,整晚照着菜园子,西葫芦依旧我自岿然不动,或许它们固执地认为,别拿假货糊弄我,我只认阳光,听明白了吗?阳光,地道的阳光。
只好作罢,阳光不够,我就改良土壤,我带了一小袋土壤到了花园中心,把土交给一个年轻的帅哥,“请帮我看看,为什么我的菜园子颗粒不收。” 帅哥老练地将土搓了两下说:“土质太黏,去买有机土吧!至少要买三袋子,把它们充分混合到一起,所有的土坷垃都要打散。“
买了三袋子有机土,打开袋子时,觉得它们不太像土,反而橡木屑,颜色很黑,管不了那么多,我把它们和旧土充分搅合到一起,将肉眼可见的土坷垃一一打散,干完这些活,我的老腰酸痛了半天。
挖土时,我看到成群结队的蚯蚓,它们像蛇一样扭来扭去,怪我扰了它们的好梦,我对它们嘟囔道,“拜托啊!好好翻地,今年全指望你们啦!”
收获的那只西葫芦使我珍惜不已,毕竟,这是生平第一次自己种西葫芦,不舍得吃掉,摆在桌上慢慢欣赏,每次看到它,我都会为土地的奉献,为人的力量和野心而感慨一番。最后,眼看着那只西葫芦快要抽巴了,我才把它做了胡塌塌,端上桌时,我郑重其事地对先生说:“这可是有机西葫芦做的!慢慢吃啊!”
第二年,我学聪明了,既然西葫芦需要充足的阳光,我可以选择不需要强烈阳光的蔬菜啊,于是,兴高采烈地种了一些大白菜,它们果然善解人意,长势喜人。
夏天来到时,我这个旅游狂人要跑出去疯一阵,不然,灵魂无法踏实。
我们开车去了南卡州看大海,面对大海时,我仍在想着菜园子是否一切安好?当我带着大海的气息回到家时,老远就看到大白菜已被吃得精光,只剩下了根茎,西蓝花没了叶子。难过“哗”一下子涌上心头,却流不出眼泪。我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可天地万物优雅沉静充耳不闻。
冷静下来之后,我猜准是鹿儿偷吃的,它们在天黑之后悄然来到菜园子,无声地吃掉白菜和西兰花,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它们小巧的足迹留在那里。我能想象那个场景,它来到附近,先站立片刻,凝神倾听,然后才按捺着喜悦慢慢走向喜欢的白菜。
又过了三四年后,我发现老天爷远比阳光,水分和土壤更加重要。原以为,只要播了种,便可以理直气壮地等待收获,哪想到还需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这几年,地球的脾气越发不可琢磨了,今天是台风和山火,明天又会有龙卷风,夏天发大水,冬天下冰雹。
维吉尼亚州的地形和位置,决定了它的气候相对温和,不会有过激的表现。但是这两年,它一反常态,明明接近夏天了,它会突然来个冷空气,恨不得直接把蔬菜们冻死。
害得我不得不准备好毯子,只要看到天气降温的消息,就赶紧把菜园子捂严实,免得它们集体牺牲。
本以为种菜是件幸福的事,哪想到这么不容易,花钱花时间花精力,尤其是我这种敏感多思的人,一旦损失,便失去了安宁,整日沉浸在恐慌和担忧中。
有人说,生活在偏远僻静的地方,你的心就安宁了,是的,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是,我宁静的心因为菜园子而变得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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