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图书馆颇为冷清的角落,今天大阴,云翳重重,然而馆内还开着强冷的空调。我掖了掖衣角,埋头继续沉浸在书中。
汪曾祺金庸:读大陆的作品,满口噙香中国味的作家,当推汪曾祺和邓友梅。
汪先生乃江苏高邮人,嗜酒好烟,素爱美食,高邮咸鸭蛋在他笔下名满南北。最高明之处,在于用平淡的语言写寻常小食,却总能挠到馋虫,细腻真实的描写让文字都香气四溢。
一日夜深,极饿。附近小店都已闭门,室内又没有其他可以果腹的食物。同寝的姑娘饿得两眼发直,恨恨地对我说,偏偏这个时刻想起汪曾祺的端午的鸭蛋和虎皮豆腐!噢,还有醉蟹!
汪曾祺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这是汪曾祺为悼念恩师沈从文而作,但文题用来形容汪老真是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当年在西南联大时,便是有名的才子。沈从文欣赏这个学生,经常对别人介绍说,这就是汪曾祺,他的小说写得比我好。
汪老的名篇《受戒》《大淖记事》影响深远,自是不用连篇累牍地夸。只是作为前辈,乐于提携鼓励后辈,人缘极佳。逝世后,八宝山悼念堂挤满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作家,均面色沉痛。可见汪老的为人。
在这不下50篇的悼念文里,我最爱的还是汪曾祺女儿汪明写的《往事漫忆》。在文里,汪是活脱脱一个顽皮、纯真、乐观的老头,一个慈爱、与子女平等的父亲,也是一个爱给别人画画题字的学者。
汪曾祺画有二事给我印象极深,一是汪明二年级时开家长会,轮到他们时,汪明大声喊:“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教老师听见了,气得老师“瞪圆了眼睛”,批评她没教养。汪为女儿辩护,结果父女俩肩并肩挨了老师一顿臭骂,汪却“抓空偷偷对我笑”。父女俩之间平等友好的相处方式令人羡慕。
还有一事,汪有次与女儿外出买菜,看到一耍猴人在表演。戏终人也散了,无人打赏。汪上前搭讪:一天能挣多少钱?耍猴的回答说吃食都挣不了。于是汪说我请你吃饭!耍猴的以为有诈,吓得担起挑子,带上猴子一起跑了 。汪老内心的澄澈可见一斑,内心是透亮的人,肚里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像孩子一样简单,也就像孩子一样快乐。反倒是我们这些人,活得久了反而越世故越累。
汪曾祺从报上看到评论自己的文章,每每感叹:把我说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我合上书页,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么一个情景:下午阳光正好,他在书房伏案写文,写得正畅快时,淡定地起身,去给晾在阳台的小平鱼一条一条地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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