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生产队把村西头几口沤粪池子填平,又把旁边儿的猪圈儿腾出来,安排人该拆的拆,该整的整,一块方方正正的地场儿就出现在眼前。
村东头儿是块垃圾场,旁边儿还有三、五个坟头,年代久远,也不知埋的谁家的祖宗。这地方儿,连狗都不乐意来。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那一年从城里的高中,毕业回来。小芳姑娘貌美如花,走起路来风摆杨柳。加上读过书有文化,便被安排到村部当妇女主任。
小芳姑娘原本可以复习一年,考个大学上上。就因为她在村里有个心上人,小伙子体格健壮,人长得也帅气,有点像饰演钻山豹的硬汉申军谊。
自打和山寨版的“申军谊”好上之后,美丽的小芳再无心思学习,满脑子想的是,与心上人红颜相伴、长相厮守了。
恰巧,那年村上安排给适龄青年划宅基地,村西新平整的地场上,靠近村子的CBD,周边儿是村部、卖店、豆腐房、木工坊、打谷场等等。小芳是村里的干部,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和“申军谊”未来的小窝儿,就划在村西最好的住置。
另外三户,一家在镇上的铁业社上班,另一家是村会计的弟弟,还有一家,他哥在县上当干部,这几家有头有脸的人,用几瓶酒两条烟就轰塌了村领导手里的公正,也在村西的地场儿拿到了称心的宅基。
村东头有坟头的脏乱差地场儿,分给了六亲无靠、家徒四壁的四户人家。
拿到村西宅基地的几户拍手相贺,安置到村东头地场儿上的几户,迎风鼓泪、黯然神伤。
有一天,村里通五经贯六艺的吴老先生,拄着拐棍村里村外转了转。那年,吴老先生已经八十多岁了,他须发花白,气若长虹,一幅仙风道骨的气概。
吴老先生伫立在高坡上,秋风袭来,衣袂飘然,他手搭凉棚,四处暸望,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没过几年,东西地场儿划过宅基的年轻人,相继凿石起屋,娶妻生子。俊俏的小芳姑娘也不例外,拿到宅基的第二年,就急不可耐,与“申军谊”没来得及扯证儿,便入了洞房,头天喝的喜酒,第二天宝宝落地,看看这效率,也真是没谁了!
村西头的四户儿,家基殷实,小日子红红火火、如饴似蜜。村东头的几家,被穷到根子里的寒酸压得喘不过气,日子照不到阳光,看不见生色!
吴老先生常在村东头的几户,门前树底下,找块青石板坐坐。就有穿补丁衣服、来不及洗脸的小媳妇儿,端碗白开水过来。农闲的时候,小媳妇儿们也会坐下来,听白老先生讲讲古,与老人家扯闲篇儿。
吴老先生捋着白胡子常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人无三代富,更无五世穷;但求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村东头的小媳妇儿们,没进几天学堂,听不懂吴老先生的话,但不知为啥,总感觉吴老先生讲得挺有意思。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没几年,村东头的几户像是开了挂,起初包果园的孙老大,儿子最早考上了交通大学,后来女儿学医当了大夫;接着卖豆芽的卫老三,大儿子读博士,还去了美利坚,回国就职985高校当教授。小儿子学的计算机,年薪几十万。
就连在家开荒种地的陈老四,儿子读的也是博士,而今在一所科研机构搞研究。坟头顶上起地基的吴老大,大儿子读的是硕士,就职于南方一家五百强,女儿本科毕业,嫁入豪门,衣食无忧!
村西头的几家,生的全是儿子,按村长吴贵发的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养儿防老,栽树歇凉。生了儿子的村西头这几家,听完村长一席话,感觉人生幸福似乎达到了顶点!
住村西头的小芳,儿子初二没读完便退了学,社会上游走了几年,没个正当职业,有天晚上在地摊撸串儿,瞅上隔壁桌子小姑娘的手机,饭后尾随抢劫,被判刑十三年。小芳瞬间崩溃,头发一夜间白了,而今,走在人群中,已是佝肩偻背、低头躲路的平常老太。
小芳的前院儿,住的是胡大毛,妻子刚过四十,蹲鏊子窝儿摊完煎饼儿,热得像蒸了桑拿,热汗淋漓。跑井台上汲了桶凉水,洗了头,人立马不好了,在去卫生院的半道上,人就不行了!
胡大毛的东邻住的是葛树山,他的妻子为人贤惠,与人无争,人也很勤快,家里屋外一把好手儿,有天中午,出坡回来,坐在饭桌前,半只馒头没吃下去,身子往后一仰,人就走了。
小芳隔墙住着孙麻子一家,儿子骑摩托车出去喝酒,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深沟里,车毁人剩半条命,落下点儿残疾,直到现在左胳膊还是伸不直。
住村西头的四户人家,孩子没一个考上大学,而今都在周边县市的厂矿、工地,靠着打工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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