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这样的社交恐惧症患者来说,当众说话,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从小时候开始,我甚至尽量避免跟人打招呼,不仅家里来了客人尽量回避,就连道路上遇到熟人,也尽可能绕道,有时候要绕到很远很远。直到做了校长,每逢去餐厅吃饭,也尽可能地避开人潮。
也因此,我记不住人的面孔,记不住人的名字。这算是一定程度的社交障碍吧,无非是自己竭力地将它隐藏起来。
然后不幸的是,我做了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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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例如,备课的时候,你可能要将你上课要说的每一句话提前写下来。并且,在上课前一段时间,你会很焦虑,焦虑中不断地熟悉自己的教案,努力地记忆先后顺序。
这有点像段誉学习六脉神剑。手指伸出去,有时候有效有时候无效,关键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效。有时候,准备的好好的一节课,就特么上砸了,可惜了好几天的心血,还幻想着课堂上的挥洒自如呢。有时候,准备未必那么充分,忽然课堂上就“春暖花开”了,那美妙,绕梁三日。还有些时候,在第一个班上得不好,在第二个班就仿佛换了一个人,有时候又完全相反。
在这种死去活来的折腾中,也渐渐地淘到了一些金子:
要想激活学生的感情与思维,首先要激活自己的感情与思维,一篇感动不了自己的文章,就感动不了学生,一篇不能让自己惊异的文章,就无法让学生惊异;
课堂上必须用大问题贯穿始终,大问题的水平,决定了学生对这节课的兴趣程度;
学生更关心与自己生命、生活高度关联的事物,因此,要在知识与学生生命之间找到关联;
素面朝天,不要用自己也不相信的话去欺骗学生;
……
一言以蔽之:修辞立其诚。
摸爬滚打久了,就懂了。要在课堂上说好话,关键还是自身要有真东西。
2
后来开始做教师培训,好几年的煎熬。
你讲的每一句话都很对,可是,就是进不到教师心里去。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明白,那些正确的观点,你可以从书上搬到你大脑中,再讲给别人,可是,它终究不是你的,你也无法把它变成别人的。那么,怎么把它变成你的?
实际上就是一个问题:如何让知识拥有生命?
这个过程很漫长。大量的阅读汲取,敲骨吸髓般的啃读,实践中的反复操作……一些句子活起来了,一些概念活起来了,最后,再一点一点地连成片,连成结构。
渐渐地,一些联结建成了,一些条件反射形成了。
在一些领域,渐渐一剑封喉。
3
做管理,又不得不经常讲话。
对老师讲话,对家长讲话,对来宾讲话。
这种说话,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事先准备的演讲,一类是即兴讲话,例如点评、对话等。
练习演讲,又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乃至于逼迫自己强行练习。并且事实上有太多的场合不得不讲话,怎么办?
有时候感觉很好,观点清晰,感情充沛,讲述得当。有时候感觉很糟糕,可能冗长而不知所云,更糟糕的是,还讲了一些不应该讲的话。
可以想象,一场糟糕的演讲或对话,过后的不舒适,也是绕梁三日的。恨不得有时光删除器,直接删除相关段落。
读好数本演讲书,以及大量相关文章,也不断地在总结经验。例如,怎么讲好一个故事?怎么表达一个观点?在练习比较密集的时候,也会对自己的演讲稿进行拆解。
4
但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
我也在竭力地思考修辞问题,然而,演讲本质上仍然不是修辞,而是关乎思想与人格。这才是最深的体验。
演讲或对话关乎思想,尤其是对话。现场的本能反应,看似不经意,实则是实践中千锤百炼的结果。这意味着,思想在潜意识中准备好了,随时根据话题在场景中涌现。一旦你在相关领域做好了知识上的准备,那么,你的演讲或对话,自然就具有了穿透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演讲或对话,乃是一种反馈。
我后来特别相信费曼原理,就是这个道理。凡是不能通俗易懂地讲给别人的知识,都代表你并没有真正地获得。
演讲或对话,或者说说话,更关乎人格,这是最深一层的体验。
说穿了,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这是最难的部分。是这一部分,让说话变得慎重。毕竟,我们说过太多情境中的话,并没有兑现,虽然也没有人去追究。但是,说话的终极修炼,在我看来,仍然是“修辞立其诚”,是谨慎地说出每一个句子。因为你说出来后,就代表你相信,你承诺,你将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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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与演讲,是运城国际课程中非常重要的部分。至今,我们距离我们的目标,还太远太远,在开端处。
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教学生学会说话的过程。
以我的经历,自己一个人摸索,要学会说话,太难了。所以,我们必须为学生创造说话的机会,提供说话的反馈,进行说话的训练。
这个过程,同时是一个训练思维的过程,发展人格的过程。
只是,我们或许还是一群需要继续修炼如何说话的老师,要有和学生一起学习说话的勇气。
共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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