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大白说(一)

  【第一章】

【连载】大白说(一)

 庆林姓白，经营一家“庆林酒家”的小餐馆，是个老实善良的人，街坊邻居都知道。餐馆几步远围坐在树下的老人常常望着顶着一头黑白参差头发进进出出的庆林叹息：“多好的一个人哟~才三十几岁……”只是叹息，他人要问,却摇摇头不再答话。

 庆林人好，待人和善，街坊邻居都愿意照顾他，家里来了客人，宁愿多走几步去他的小餐馆，生意不温不火，日子倒也过得去。

 小白来的那天，三四十度的高温，地下水道的井盖烫的都能煎荷包蛋，闷热的小餐馆没人吃饭，庆林穿着大背心打扫卫生，一抬头，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丫头背着包站在他面前，小脸热的通红，头发黏在汗湿的小脸上，那双眼睛又大又漂亮。小手抓了一封信递到庆林跟前，紧紧抿着嘴。

 多年后，庆林回想起初见小白的情景，依旧眉目慈爱，十分陶醉，：“那双眼睛哟，真大！”近旁的小白翻个白眼，一手啃甜瓜，一手抓了草莓塞到他的嘴里，大眼睛瞪他，“一直都大。”庆林笑眯眯嚼着草莓，满口清香，“大是大，没那漂亮。”小白哭，这老白哟，嫌弃她……

 那天，庆林脖子上搭了个毛巾，眯着眼有些艰难的读信，一边读一边擦汗，信读完了，毛巾湿了大半。抬眼，大眼娃直愣愣盯着他，半响，长长叹了口气，掺杂在一头黑发里的缕缕白发在阳光下锃亮，明晃晃的刺痛了小白的眼。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外加一碗加了酱的凉面摆上桌，小白眼都看直了不住咽口水。庆林笑笑，招招手，眼前白色影子一晃，大眼娃已经开始狼吞虎咽，庆林一怔，半响，无奈笑了。唉~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小白叫白小晴，是庆林在老家妹妹的孩子，算是她的的叔叔，好多年都没联系了，不晓得怎么找来的。暂住在他这里，其余，任谁来问，再无多话。他人都笑，一个小白，一个大白，也是缘分呢。

 家里多了个女娃娃，不只添双筷子那么简单，庆林在临时给小白收拾出的小床前坐了一宿，第二天，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拐角处常年上锁的房门，房间内一张粉红小床，几件小巧的家具，还有一推小孩玩具，不过都蒙了灰尘。小白大眼睛瞪的溜圆，庆林没来及阻止，小白已经咯咯笑着冲过去狠狠往床上一躺，“咳咳咳咳……”一扑激起千层土，小白呛得直咳嗽，清爽干净的大眼娃瞬间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小地鼠，庆林站在门口拍着腿笑弯了腰，笑出了泪。

小白没有户口，庆林为了给她落户口的事东奔西跑，天天去纠缠派出所的小民警，他倒是不闹，只安安静静坐着，平均每30秒叹一口气，叹的一屋子人愁云惨淡，中午的时候就去餐馆炒些菜打包盒饭，见者有份，到得后来居委会大妈都看不下去了，到底吃人嘴软，所长开了绿色通道，终于是落好了户口。办手续那天，庆林拿了小白妈的亲笔信和一份文件，众人看过沉默良久，监护人一栏写了庆林的名字，那之后，谁都没有提过信里的内容，倒是小民警们吃惯了庆林的饭盒，商量后所长大手一挥，钦点“庆林酒家”为所里专用盒饭餐馆，庆林实在，圆珠笔一划全部打了九折，每每算账的时候就和蔼的拍拍小白的脑袋傻笑，这大眼娃，招财！

小白模样可爱，人也伶俐，一张小嘴抹了蜜一样甜，见着人未语先笑，叔叔阿姨婶婶伯伯的喊，哄得众人一见她就眉开眼笑，摸着脑袋直夸“乖”，有什么吃的都爱往她手里塞，隔壁家卖水果的张婶最甚，每天都要往她手里塞个水果，还不让告诉庆林，小白大眼滴溜溜一转，笑得见牙不见眼。小白成功的成为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围坐树下的老人眯着眼瞧着庆林偶尔被小白气得跳脚，偶尔被逗得直乐，额上的皱纹笑得舒展开，“老天还是有眼的，好人有好报。”

以前小白总是这里呆一阵那儿待一阵耽误了上学年纪，庆林咬咬牙，独独拿出一笔钱给小白上学用，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小白呀，你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出息，唉~。”又是一声长长叹息，小白转着滴溜溜大眼睛第一次知道原来学习也是件重要的事。

庆林在小餐馆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小白见他辛苦，瞒着偶尔他溜进厨房帮忙，乌黑的大水缸见了底，小白大眼睛一弯，小手小脚接了一桶水踩着板凳往里添，奈何人小力气更小，脚下不稳，“哐当”摔到了地上屁股着地，一桶水从头浇下成了落汤鸡，怔愣几秒，小嘴一扁，“哇”的哭了出来，惊天动地。

听到动静的庆林撂了手里的锅铲往屋里跑，一张脸惨白惨白，像是丢了半条命，嘴唇哆嗦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两眼死死盯着地上蔓延的水渍晃了神，仿佛又看到温热的血液淌了一地，漫过他的脚边，满眼都是刺目的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小白抱了出去，吃饭的客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见过庆林这幅骇人的样子，小白也被吓的忘记哭，呆呆的看着他。半响，庆林缓过神来，从不发脾气的人发了天大的脾气，顺手拿起饭桌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墙角，声色俱厉的吼,“谁让你做这些的?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话到最后都带了哭腔，几个知道内情的黯淡了脸色悄悄打手势让大家放下钱走人，不用管，有些事啊是心底的一道疤不能劝。小白看着墙角摔变形的不锈钢杯子，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