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最会腐蚀时间,最能美化记忆,最能刺痛心。
在初夏的夜幕里,罗荷踏上了故乡的土地,城市的灯火,熙熙攘攘的人群,八点多正是夜生活的开始,她顾不上去感受故乡的夜,她在高铁站就近找了一家小面馆,她点了一碗包面,她不爱吃面条,她这个坏习惯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奶奶说了多少次,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面食,馒头包子饺子包面,就是烩面片她都吃,她就是不吃面条,说面条有一股麦子味道,奶奶就会问道,它是麦子做的不是麦子味那要什么味?
她解释不出来,反正就是不吃面条。
奶奶说归说,总还是会买来包面皮子,剁好馅儿包好冻在冰箱里。
从午饭后她就没有再吃过主食,她吃了几个包面喝了点汤又吃不下了,她感觉不到饿,平时喜欢吃的包面此刻没有味道,吞不下去。
这个时间点小店没有什么人,就老板娘一个人坐在吧台里,不知道是在看手机还是在发呆,她不急着走,两个人各自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想问一下附近的银行在哪里?可想了一下,警惕心让她放弃了,在陌生的环境还是要保持一点防备心。打开导航看了一下,往左转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有个ATM机,起身付了款就朝银行走去。
她从ATM机里三张卡取了6万块,父亲是说要5万,但她还是把卡里所有的钱都取出来了,回家花钱的地方多,镇上不一定支持信用卡,还是多带些现金方便些,免得忙起来了抓瞎。
回到吃饭小店附近,看时间父亲也差不多到了,给父亲发了她的位置,然后在打车软件上看能不能约到顺风车,没有的话就只能约快车,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回镇上的中巴车了,就算有到镇上也找不到回家的车,还不如直接约个车子可以直接到家,就是多花点钱,但是方便快捷得多。
在不过年不过节不是周末的夜里九点多,罗荷等了20几分钟也没等到人接单,父亲发微信说他出站了,她把订单取消了,重新约快车,她站在显眼的路口看着父亲提了简易袋朝她走过来,父亲看起来很平静,像平常一样步伐沉稳,罗荷突然松了一口气,她不会安慰人,说不出轻声细语的抚慰人心的话,她一直担心着如果父亲情绪外露,波动很大,甚至哭泣的话,面对这样的父亲,她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父亲走近了她,问,你到好久了?
罗荷说,一个小时的样子,吃了点包面,去取了六万块钱,您吃饭没有?
父亲嗯了一声,接着说,不饿。
罗荷沉默了,因为父亲沉默了。
她突然难受起来,眼眶发酸,喉咙发紧,她不敢开口,她怕她一开口,声音会泄露她的情绪,眼泪会决堤。
一辆车缓缓向他们驶近,父亲问,是你叫的车吗?
罗荷看了一下车牌,再看了一下订单,点了点头。
车子停下来,司机摇下车窗问是不是他们叫的车,罗荷还没来得及回答,父亲抢先开了口,是的。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罗荷把背包抱在胸前弯腰钻进后座,她把背包放在空位置上,自己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上,侧过脸看车窗外的灯火,她看到的是映在车窗上自己的脸,强硬而倔强,无声滑落的两行泪。
离家,越来越近,却又好像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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