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她们还在交谈的时候,我孤寂地走出了门。那条路漫长又忧郁,空气里弥漫着湿土的腥咸,在拐过很多条田埂路之后,我来到另一个小村庄。村庄很静,一个人都没有,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个小孩手里拿着水管清洗马路,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刚刚用水冲走一个人的脑浆,旁边一摊黑血,铺平在水泥地面上。“扶我起来”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一看,姑奶奶平躺在石板上,挣扎着想要起床。现在是冬天,青苔掩盖了她,破败不堪的棉衣将她层层包裹。石板上的鲜花随着她的移动而瞬间枯萎,落到地上摇身一变成为潮湿的黑色污垢。她的脑袋抬起来了,头发如同黑色的海藻,最中间秃了一层,剩下繁复又闪耀的电灯泡。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也会秃顶。稍微仔细一点,脸上皱纹密布,深深夜地刻出了槽横,我看到有些水滴降落到槽横之内,里面长出蔫绿色的细黄草,密密麻麻,一只蜗牛趴在草上,引来了苔藓上的毛毛虫。老人的眼睛里装着一潭深寂到没底的死水。她的身子渐渐起来了,腰杆上像压了一百只骏马,这让我想起那次爬山,另一个老人背着两三米高的矿泉水瓶,一级一级踩在紧仄的台阶上,他的头始终是低着的,我前面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眼光看着老人身上的包袱,原本嬉笑打闹的少年突然安静下来,“这儿有块地”最前面那个向着后面的人说,他们一起往边上挪了挪,目光还没有离开矿泉水瓶。每个水瓶里都有一些未倒尽的水,阳光下一晒,蒸发成小水珠附着在水瓶壁上,积多了,又一条一条流下来,如同瓷娃娃脸上未干的泪痕,它们与老人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保持一致,一齐溜到脖颈上。老人一点点走近,白光与少年的距离也一点点变近,他们安静得如同白光下刚刚凝结到水瓶壁上的一滴露珠,等待着老人通行时他们凝神屏息的样子,似乎向我隐瞒着什么谎言。终于,老人过去了,少年的目光收束回来,时间开始活动,“过去啦,我们走吧”其中一个说,“好哎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回答,他们一个接一个,又像之前那样,嬉笑打闹着向前,渐渐地把老人遗忘在了身体与思想的后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