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过后

　　一

　　一年的故事都在五月

　　打麦场上的时间开始黑白不分

　　孩子们举着荆棘扑打要下雨的蜻蜓

　　而后拴在荆棘条上

　　穿过田野游乡示众

　　二

　　麦场又一次成为村子的中心

　　每家的主事人都拿着麻皮袋子

　　赶往麦场

　　众人一起挑麦梱，解匝，手把手的

　　送进打麦机里

　　一年的愿望都在出口那里

　　三

　　五叔家最特殊大奶奶头发斑白

　　五叔自小患有麻痹症

　　走路踟蹰

　　在打麦机的麦子出口

　　五叔牙脚手，全用上，系上象征幸福的口袋绳

　　大奶奶坐在旁边的石捻子上

　　看着一袋袋的麦子不被斑鸠和麻雀啄吃

　　大奶奶轰赶鸟时，发出“守时...守时”的长音

　　布谷鸟

　　转眼就飞走了

　　四

　　这时的艳阳天，

　　时间被人为的拉长我时常记起睡梦中

　　被轰隆隆的打麦机发出的声音吵醒

　　呼喊父母，多半不会有回应

　　趁黑摸到打麦场，

　　一个简易的灯泡用棍子扎在麦垛的最高处

　　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下，寻找母亲和父亲的身影

　　叫声是条绳子

　　永远够不到天上的月亮

　　五

　　房子后面的梯田

　　看起来是沙子一粒一粒的安在田垅上

　　德敏老爷每天早上背着锄头

　　等待落日的到来

　　几十年来庄稼产量不曾增多过

　　杂草不曾减少

　　德敏老爷的锄头换了好几个

　　麦子要熟了

　　我问德敏老爷需要镰刀不

　　他指着自己的背说；

　　我的背就是镰刀

　　昨天吃的馒头就是我割的麦子

　　五月

　　麦子又一次成熟了

　　德敏老爷的镰刀也该退休了

　　打麦机一次宰割完了所有

　　德敏老爷笑着

　　麦田里的野鸡飞走了

　　剩下小野鸡11个

　　六

　　雨水坠落到缸中

　　用自家种的葫芦锯成的水瓢

　　盛水，泛着淡淡的褐色清凉

　　缸，一直在哪

　　黑瓷包着粗桨有些脱落

　　德敏老爷一手盛水

　　一手扶着缸沿

　　看着我自缸沿下长到缸沿处

　　又超过水缸

　　锄头一直在看着笑话

　　默不作声

　　柱子边上的老牛依旧眨着无辜的眼神

　　呼叫声怅然的回荡

　　水缸中的水波漾起的水纹

　　挂在我尚流鼾水的唇下

　　微笑着哭喊着等待着

　　又一次

　　回家了

　　水缸被冬天的冰凌撑裂了

　　漏出的白牙一直在耻笑

　　去年冬天的风为什么

　　没有如约而来

　　七

　　五月，最怕下雨

　　麦子焦黄枯若麻叶

　　一经雨水浸渍立马变脸发霉

　　一年的汗水就流不到自家的口袋里了

　　庄稼人在大自然的老天爷面前

　　都会说几句老天爷的好话

　　说一说这一年的故事

　　说一说自家的情况

　　说一说接下来的耕种

　　愿望挂在墙头的汪汪狗草上

　　五月过后

　　把一切雨水的灾祸

　　都泼洒在玉米的头上

　　这时只有

　　地埂上的杨树叶子沙沙的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