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病重,我打电话回去慰问。堂嫂刚好在家,可以用她的手机来视频。奶奶整天躺在床上,自然是比较无聊的,故刚看到我时很开心,问我什么时候放假,我妈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她感觉好些没,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聊着聊着,就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工作和生活中的万般烦恼,重重地压在心头却没法和眼前的这个人说。不是因为怕她伤心怕她不懂,而是心里隐隐知道她的同情心极有可能不会放在我身上。最后东扯西拉,找个理由匆匆就挂了。
小学阶段,因为家里人多床少,我和奶奶睡过好几年的时间,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俩在睡觉之前的闲聊。奶奶会给我讲她人生中的重大事件,讲那些消失的老一辈人,讲做人做事的方法和智慧。我记得她说家里有盗贼时,最好的方法不是大喊大叫引人来抓,而是悄悄地打开灯,让小偷体面地离开,如果张扬开来,就会让他颜面尽失怀恨在心,下次继续作案。
后来我升入了初中,可以在学校里住宿,又来了例假,不方便再和奶奶一块睡了。再后来,我知道了她对伯父一家的偏爱,渐渐跟她疏远起来,以至于礼节性的看望多于发自内心地想孝顺她。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病倒,我本能地想表达自己的关心,可是发现最后还是尴尬占了上风。
友人Z和老公闹离婚,因为出嫁女除夕之夜不能见娘家灯的古老风俗,她不被爸妈允许回家过年。老公家远在河南,且彼此又有深仇大恨,更是不会回去。她想在我和K回家之后住在我们的出租屋。K刚开始是同意的,后来考虑到无法承担的安全隐患就不太乐意。友人之前还旁敲侧击地问我,见我没有给予明确答复便直接开门见山,我无奈地婉拒了。她秒回一个“哦”来表示所有的失望和不满。
十五年前,我们在晚自习上小心翼翼地传着表示要做好朋友的纸条,得到对方的认可后又兴高采烈地并肩走回宿舍。她递给我一颗当时最便宜也最流行的两块多钱一斤的水晶硬糖,我拽在手里舍不得撕开包装袋,心里甜滋滋的。因为对内向的人而言,找到一个好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生活经历的不同让我们俩彼此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巨大的隔阂,我在她极力诉说生活的不幸时更多地选择了倾听,也很自觉地把很多要是放在从前一定会掏心掏肺的话默默收了起来。因为我深知,她已经不能懂我了,说出去也是无益。她还是在好不容易有个双休时想来这儿,在我勉强答应时欢天喜地地从遥远的郊区过来。只是那重逢与聚会里,更多的是接待而非期待。我们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难得的一个无事周末,本想约几个旧友出去走走的,可想想最终还是算了,我怕四目相对的尴尬和言不由衷的闲聊。于是我还是选择和K一起,冒着感染病毒的风险,去解放公园晒太阳,去汉口江滩看人放风筝。我从手机里找出一张旧照片,是三四年前和妹妹同来这儿时拍的。瘦瘦的她,穿在绿色的羽绒服抬头仰望蓝天上高飞的风筝,而我在深情地看着她。我让K也站在同样的位置,做同样的动作,并快速按下了相机。也许这是一种暗示:在城市的茫茫人海里,越来越多的人会被证明不是知心人,而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那个人才是最宝贵的,最值得珍惜的。
2021年1月10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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