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活着时,我对她的许多习惯很不喜欢。譬如对所有旧物几乎从不丢弃。有几次我扔掉自己的几件变色淘汰的旧衣服时,母亲总是趁我不注意捡回家。有一次我的一件无法穿的大衣被母亲捡回来后,我愤然拿起丢到村口很远的垃圾桶,被母亲咒骂好久。我很不理解。
母亲走了,收拾母亲的衣柜时,我们发现很多很多旧物。其中有外婆给的一段料子,她年轻时花一百块买的皮小棉袄,她年轻时绣的枕套,纳的鞋底,有各种鞋带,松紧带,纽扣,顶针……还有我小时候粗布的尿布,戴的鸭舌帽,绒线帽,我闺女小时候的袜子手套……总之,就如一个旧货摊一样杂碎。母亲生前是不让我扔的,母亲走了,我以为自己会痛痛快快把所有的抛弃了。可是,收拾每一样东西时,我感受到母亲一件件清洗抚摸折叠的温度,我发现自己无法下手了。我很后悔 ,应该早一点与母亲一起整理,母亲一定能说出每一件东西的经历的每一个故事,这对我家记忆力最好的母亲来说说轻而易举的事,每一件东西都一定有母亲记忆里“生命的彩虹”。
于是,我对老老叶说,你看母亲留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你扔吧,老老叶整理了好多天,只丢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他说:“它们没占多少地方,空房间这么多,放着就放着吧”我想,老老叶肯定也看到了它们上面有“生命的彩虹”了。在每一个小物件上看到了母亲的精心收藏。
于是我对老老叶说,有空还是把自己的东西理理吧,自己肯定可以下得了手的。
老老叶又整理了好几个礼拜,竟然把空的橱整理满了?!他挂出了我出生没几年买的一件已经泛白的毛料中山装,说当时花了多少钱多少粮票买了这件衣服,还穿了去公社开会。有一件短大衣,骆驼绒的,当时还借给小叔叔相亲用的。还有条两块多一公尺的毛哔叽长裤。……
我对老爸说,你咋整理的,越理越多了。老老叶说,你自己也理理看。
于是我也开始整理,理出十几条穿不上的裤子,手工结的绒线衫,工作前几年买的高领羊毛衫,一边理,一边告诉老程,我在哪买的这个衣服裤子毛衣,有啥有趣的故事,经历。当一大堆许久不穿的衣服理出来,准备丢了时,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唤:“这是你美好的过去啊,你就这么全部丢了吗?是不是你没见到这些时,已经完全没有这些美好记忆的片段了?”
老老叶在边上笑了,他说:“丢丢一刹那好了,反正不碍事,想留着吧。”
好吧,就让这些彩虹再留一会吧!我们都是太念旧的人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