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终于到了手术的日子。
我一直心理暗示自己不用紧张,不必惊慌,忍一忍就过去了。
原本手术时间推迟了半个多钟,原本安抚的心又躁动起来。
人总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宁愿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也不愿延迟的等待与伤害。
手术室里,准备工作中,医生在聊家常,笑声朗朗,好像气氛还挺愉悦,可我开始紧张起来。
手术中,我的头被盖上一层透气纸,医生给我打了局麻,我的大脑还能正常思维。
我一直提醒自己放松,愈是关注愈是害怕。当我听到手术刀的声音时,脑子里飞速运转。
年岁增长,一直以为自己很大胆,网上看过的手术视频不在少数。此刻我能想象手术刀进入我的身体,穿过皮肤表层进入肌理,血肉组织相连的血淋淋镜头盘旋在脑海中。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粗重不安,下一刻就觉得要窒息而亡。我心里有一个小声音:不要这样虐待我的身体,赶快停止。
那一刻,我多想跳起来,拔掉心电图监测,推开医生,逃离这白色恐怖。
我再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如临大敌,以及脆弱不堪的内心。
当我沉浸在给自己设的局里,惴惴不安时:
王大枫!
谁在叫我?
王大枫,手术做好了,听见没有?
当医生揭开我头上那层纸,把我扶起来时,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眼泪倏然落下,就好似地表水分遇到空中云气幻化成雨点。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流泪,那是对恐惧的终结以及对新生的感恩。
如获大敕!黎明到来,黑暗终将过去!
还好我还活着,我并没有消失。
幸好我还活着,我还有许多未完的梦想。
02
病房里,有三张床。
一个刚过30岁的女子,结婚一年,未育,癌症。从今年8月份一直住到现在,近5个月,化疗阶段。她的头发估计还没长出来,戴着一顶色彩艳丽的宽厚针织帽子。
看着她每天笑呵呵,她可能就是我们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爽朗大姐姐,如果不是她脸上的苍白孱弱,很难料到她现在的处境。
她说开心是一天,难过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这是她生病之后的感悟,听起来格外伤感。
度过五年安全期,她才有机会怀宝宝。相熟的护士开玩笑道,做好心理准备,跟老公好聚好散,毕竟顾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人世间最残酷的玩笑不过如此。
另一位是60岁的阿姨,重症,做完7个小时的手术后呆在ICU一晚,第二天才被推回来。全身插满管子,动弹不得,24小时护工全程照料,未见子女踪影。有需要时,咬紧牙关才能挤出几个字来。看得出来她很痛,很痛。
不到病房走一趟,你真的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残酷悲惨的现实,你没法不怜悯。
而床的另一头,是我,算幸运了。一场病,让我慢下来,也让我明白身体健康是何等宝贵以及真情陪伴的重要性。
感谢一直在背后支持我的家人,感谢生命中的大树为我遮风挡雨,感谢陪伴的阳光驱散黑暗。因为有你们,我才是我,一个不用被他人定义的自我,被宽恕,被呵护,被温暖。
03
凌晨4点29分,从噩梦中惊醒。
枕巾湿漉漉的一大片,刚才的梦境就似枝节蔓藤把我缠缠绕绕,动弹不得,喊不出声。
我拿体检报告,医生带我进一间空室,只有两张椅子,四下全无,墙壁出奇的白。
女医生40岁开外,皮肤白皙,高高瘦瘦,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优雅中带点俏皮。
她话不多,讲了两句,便告诉我结果:双重癌症,晚期。她极力遏制自己,不让叹息与同情漂在空中。
我的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沉重的空气灌进来让我痛的要命。那一刻,我就像一个溺水者,拼命呼救,挣扎,想抓住身边任何能抓住的东西。没人理会我,我惊恐,绝望,就这样一步步沉入海底,坠入无比黑暗幽闭的深渊,再也没有起来。
她好像在说些什么,我睁大眼睛,用嘴巴呼吸,用我尚存的意识去感受,原来她说治疗的事。
还有的治,还需要治吗?
简直生不如死,我的人生马上要终止了。
我哭的稀里哗啦,不该是这样啊,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许多故事未谱写。我的家人怎么办?
……
大概是梦境太过真实,我的感受太过强烈,泛滥的眼泪打醒了我。好像是真的,可怕的梦魇还缠着我,惊魂未定。
原来我最惧怕的还是这个,那个我始终摆脱不了的致命题,心上的创伤是再难愈合了。
谢天谢地,亲爱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人间最美好的两个词莫过于与失而复得与虚惊一场,我刚好体验到个中滋味,感动又感伤。
04
2017年12月14号,我始终记得这一天,让我顿悟生命的那个下午。
从此以后,我多了一项使命:好好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好好爱家人。
2017即将收尾,这一年里经历大起大落,那些艰难辛酸的往事终将把自己的生命变得平坦辽阔。
对着自己道一句:亲爱的,你辛苦了。放下那个偏执的自我,何须介怀种种不悦,你的人生不是为了装载苦难,而是传播爱和希望。告别是为了更好地启程。
好好活着,你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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