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会不会叫爸

   

      在新疆奎屯开往郑州的列车上，女乘务员发现一个农民工，40岁左右，蓬头垢面，疲惫至极，在火车上已经站了两天两夜，饿了就吃包方便面，困了就蹲下身子抱着头眯会儿，更多的時候则是呆呆地瞅着屏幕上闪动着的到站名。乘务员的职业操守催使她走过去进行盘问。那時，农民工髒兮兮的双手正伸向尼龙袋的深处，当他确信袋子里已经没有方便面時，便无可奈何苦笑着蹲了下去

    她问他是那里人，到那里去？为什么要买站票，方便面吃完了吃什么？

    农民工的神情很紧張，当他确认乘务员并无恶意時，慢慢站起来，苦笑着回答了乖务员的提问。

    农民工的一席话，顿時让乘务员泪奔。

    农民工说，他叫邢志強，河南人，在新疆已经打工五年。五年了都不敢回家。回一趟家即使坐慢车也得几百元。今年老婆给他来信说你再不回来，儿子都快不知道还有个爸爸了。你走時儿子还没上幼儿园，现在都小学二年级了。班里的许多小朋友都问儿子，盻盻，你是不是一个私生子，怎么你没有爸爸，要么是你爸和你妈离婚了，就你妈一个人带着你？

    所以说，我今年就是借钱也得回去看看儿子。

    农民工用袖口抹了一下眼角，那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为了能省几个钱，他买了站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一路上都舍不得买火车上的盒饭，临走時买了一袋子方便面，这不，吃完了。不过，也快到了。

    农民工说到这里，显得有点尴尬，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乘务员问他，那你大包小包带得啥？

    给家里孩子和邻家孩子买了点新疆土特产，蓝莓李果什么的。还有，农民工从袋子里掏出几本儿童画册来，说，这是给儿子买的课外读物。咱辛辛苦苦打工为得啥，不就是为能给儿子创造个好条件嚒！俺爷爷，俺爸，俺都没有好好读书，受罪也挣不下几个钱，也不怕你笑话，你看俺这穷毬样！再不能让孩子这样了。儿子要再不受老子这苦，就得读书，俺算看透了。

    还有，农民工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火箭模型来，说，这是俺给儿子买的玩具，充电后可以起飞。

    轮到乘务员惊讶了，问，这东西贵吧？

    一百多元。

    那你舍得买？

    舍得，怎么舍不得？凡给儿子买的东西都舍得。农民工一说起儿子来就收不住话头。末了，压低嗓音对乘务员笑笑，还有一点意思，就是想让儿子坐上火箭，上中学，上大学，挣大钱！

      农民工对儿子企盻的笑容让乘务员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和农民工的儿子大概同岁，都上小学二年级。她和老公也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女儿的一切大概就是她和老公的一切。吃的喝的穿的自不别说，小時光玩具就贮藏了一间的屋子。什么新颖买什么，不新鲜了就扔一边。和眼前的农民工比起来，是有点太娇惯了。

    此刻，女儿大概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都八岁了，睡時，至少得有一人抱着，她才能睡着。

    她和老公轮班倒，轮流抱女儿睡。

    如果我要在外走个三年五載，孩子几年不见我的面，只知道自已有个妈妈，而不知道妈妈长得什么样子，见了妈妈象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感情淡淡的，连妈也不叫一声，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乘务员不敢再多想。她抹抹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帮邢志強提着大包小包向歺厅走去。老乡肯定是饿坏了。在攴厅她给老乡点了三份饭菜，又加了几只鸡腿。

    邢志强把菜和饭都搅和在一起，饥腸漉漉的他再也顾不得象平常人那样一口饭夹一嘴菜品尝慢咽，他根本感觉不到那些菜的酸甜苦辣，他根本感觉不到那几份菜的味道，也只有饿慌了的人才能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至于说鸡腿，他已经两个月没见到这东西了。

    站在一旁的乘务员看他的吃相，有点忍俊不禁，说，象陈佩斯。

    农民工说，陈佩斯是谁？

    乘务员说，就是那个吃面的演员。

    农民工这才意识过来，一阵脸红。

    乖务员连忙解释说，没啥，随便开个玩笑。又问道，你方便面也吃完了，饿了再吃啥？

    不吃了，忍一忍算了，反正晚上不干活，吃不吃没关係。

    晚上不干活，真的吃不吃没关係吗？

    乘务员眼睛又湿润了。

    好在，郑州快到了。农民工马上就可以和老婆儿子团聚了。

    儿子会不会认出他是他爸，儿子会扑到他怀里叫一声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