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后,我总是不断的回想,我害怕它,同样又沉迷于它。
我就像被遗弃在无尽的冰原上,守着最后一缕篝火,抱着膝,忍受着寒风刺骨,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的温暖熄灭。也许我的心里真的装着一条渴望灵魂的鱼,游在沧海,越往前越是深渊。
所有事情的开始要追溯到爷爷去世的那几天,当时我的心情特别低落,爷爷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我前段时间才回来过,当时他的身体还很硬朗,虽然早已经到了九十岁的高龄,但是在我看来,爷爷离死亡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我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其实我已经踏上社会有几年,早就知道了世事无常这个道理,但是我仍然不能忍住,因为爷爷于我而言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我整个童年都是他的身影,我对他的依赖,胜过爸妈。
我回到家那几天,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我不知道是天气确实如此,还是因为心情让我觉得这世界灰蒙蒙一片。我爷爷一直独居在老家,他是个固执的人,不管我怎么劝,都不愿跟着我们一起住。我老家在江西和湖南交界的一个小乡村,四面环山,以前去一趟镇上都很难,不过现在修了一条跨过整个山坳的路,这条路直接和山外头的大马路连上了这才好些。
爷爷在老家住的房子是老式的二层楼,以前老房子的二楼地板都是木制的,他不像现代家庭那样是贴在石制地面上,而是整个二楼的地面全部由木头组成,就像吊桥一样,走上去吱呀作响。小时候胆子很小,不怎么敢上去,不仅仅是因为地板的原因,还有就是老家有置办棺材的风俗,一般就会放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用一个席子盖住。当时年纪小,每次碰到要上楼的时候,就非常害怕这放在角落的棺材,都不会往那边看。其实当时我不仅害怕这刷着黑漆的棺材,同时也担心二楼的木地板承重不够,所以基本不敢去二楼。
爷爷下葬那几天,由于老家的风俗是在死后第三天出殡,前两天就要在祠堂守灵。祠堂里放了几个大的簸箕,虽然已经七月,祠堂的地上还是有点凉,所以簸箕上面放着一块毯子,我仰面躺着,一直无法入睡,我想起爷爷以前总是喜欢站在门前的槐树下,抬头看着树梢的花叶,我当时懵懂无知,学模学样的站在他身边,用手抓住他的衣角,也抬头看。
我会问他,“爷爷,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时间。”
“时间能看得到吗?”
“你瞧这树梢的花又开了,时间不就又过了一年。”
祠堂建得四四方方,东边的大门,南北的侧门,西边是香几台,由于今天正在办白事,所以三个门都开着。已经是下半夜,我躺在簸箕里,一动不动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四周寂静得可怕,爷爷的棺椁就在我前方不远处,我侧着头望着它,依稀能分辨出大致的轮廓。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声音悲伤悠长,我惊得猛坐起来,恍惚间看到棺椁旁边站着一个黑影,他的手轻抚棺沿,像是棺椁里面躺着的是他非常重要的人。
黑暗中我摸了摸,在簸箕里找到了我的眼镜戴上,细细一看,果然有一个戴着宽沿帽的人站在那里。虽说我不信鬼神之说,但是此时还是感觉毛骨悚然。
为了壮胆,我大声喝道,“谁在那里?”
那人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想和我说话,确又突然停住,然后急忙从侧门走了出去。我站起身来,穿起簸箕边的拖鞋,追到门边,往外一瞧,哪里还有人影。
被这一吓,瞬间睡意全无,我缓缓走到棺椁旁边,也学着刚才那个人的样子,轻轻抚摸着棺沿,良久,亦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这口气还没叹完,突然侧门出现一个身影,那个戴宽沿帽的人又回来了,他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我能感受到他在盯着我,祠堂的灯很暗,面目难辨,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我并没有听到声音。
“你是谁?”我边说边走了过去,他看我冲他走去,急忙回头跑出了门,我再一次追到门边,往外瞧去,人影又不见了。
这人是谁?看起来像是来祭奠我爷爷的,但为何要晚上来。此番一闹,我突然觉得累极了,于是躺回簸箕里,恍恍惚惚的眯上了眼睛。
我二宿没睡好,等第三天出殡完以后,我吃完晚饭就直接倒在床上睡死过去,做了很多繁杂的梦,爷爷的脸一直在梦里晃啊晃,直至第二天一大早才醒来。用过早餐后,无所事事的我帮着妈妈整理爷爷的遗物。我看到里头有一本包了书皮的小册子,好奇的拿起来,翻了翻,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幼儿学语。这难道是我小时候的本子,我翻到第一页,想看看上面是否署名。
第一页确实写了一个名字,不过不是我的,而是爷爷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本册子应该是爷爷在扫盲班学习时用的本子。我一页页的翻过去,发现里头的字越写越端正,看来爷爷下了苦功。即将翻尽时,我看到册子中夹了一张纸,这张纸和册子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因为它的纸边有一条非常优雅的花线,瞧着格外精致美丽。
我将纸拿出来,上面写了一首三句诗。
风,吹过山水,
你的胸膛,
我的影子。
字迹飘逸隽秀,我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知道,这是一首旖旎的情诗。
妈妈见我拿着一本册子翻来翻去,像是想起了当时打电话时,我那一嘴的哭腔。于是不让我多动手,大手一挥叫我去二楼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的,我点头应下,来到了楼梯前,楼梯也是木制的,盖着厚厚一层灰,正好能看出当时去二楼拿棺材的村民踩出的杂乱脚印。我一脚踩上去,木制的楼梯发出怪异难受的声响,就这样,我一步一步来到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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