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子,堵住他,那混蛋下去了!”大毛在二楼咆哮。
阿杰咽了口口水,右手握了握手中由发令枪改的单管小口径,将撞机掰下,左手托着,平举在身前。只听见黑黢黢的楼洞里,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自二楼零落而来。仿佛一支猛兽要冲将出来!阿杰未加思索,冲着黑暗中声音来处开了一枪。就听到闷哼一声,楼梯上好像有个无比沉重的包袱滚了下来,一直滚出了楼道口。月光下,滚到近前的那人一动不动。
“砍死他!狗日的!”在阿杰恍惚间,大毛率众人已围了上来。一时间,钢管、砍刀此起彼落,在月光下闪闪寒光!
阿杰看地上那人既不躲闪也不反抗,任由各种家伙招呼在身上,不由地浑身冰凉。
几秒钟后,大毛也觉不对,便住了手,拉住两个疯子似的还在不停挥刀的小子。“行了,赶紧走人!”又扭过头打算把阿杰手里的枪拿回来,犹豫了下没拿,就扯了他一把,领头跑了。众人也四散跑去。
阿杰这才缓过神来,追着大毛,撒开双腿狂奔而去。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腿似的,反正大毛去哪他就去哪。
20分钟后,一帮人在大毛的租屋里聚首。大毛给每个人都塞了一百块钱,给阿杰的时候,他木讷的双眼愈发显得空洞,不知望向哪里,都没伸手去接。
“杰子,干的不错。这次那混蛋该长记性了。”大毛说着开了瓶啤酒递给阿杰,眼睛瞟了下他魂不守舍的无措的双眼,“我那刀估计得把那混蛋的整条胳臂给砍下来了。”
“是的大毛哥,我那刀可能把他耳朵给削下来了。”
“我一棍子砸在他头上,我好像听到骨头开裂的声音。”
“大毛哥,我的刀砍卷口了,你得再给我一把。”
…………一时间,这帮半大不小的愣头青们被大毛的话刺激的彼此炫耀起来。阿杰的也渐渐轻松起来,主动夹起桌上的卤菜喝起酒来,还时不时地搭两句腔。
众人喧嚣着折腾了半夜,都已或醉或倒。大毛就不管那几个已经起不来的,把其他人都赶回了家。阿杰走前特意和大毛说:“大毛哥,枪放你枕头下面了。”“知道,知道。”大毛早都看到了,却没想着给它换个地方,碰都不碰。
阿杰在清冷的月光下,尽量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家院落的大门,父母约莫两个小时之后就该起床去菜场出摊了。在院子角落里的自来水池,轻轻地打开一丝水龙头,洗了把脸。初冬的水是那么冰冷,却也只是让阿杰有了一瞬间的清醒而已。回到自己的小屋,钻进被窝,望着窗外那皎洁的明月,阿杰努力不去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念头。
“是吴杰么?”听到有人叫,阿杰扭过头来,两个穿着警服的立在床边。
“是的。”阿杰毫无底气地答应。
“你杀人了,和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一人抓起他的手戴上了手铐。
阿杰突然开始挣扎,狂叫:“我没杀人!是他们砍死的!”阿杰猛地坐起来,原来是个梦。窗外的月光依然清冷,只是月儿又下去了些。
阿杰失魂落魄地躺下,决定再不去想这事,又昏昏睡去。
“是吴杰么?”
阿杰面对着墙侧身睡着,头都没回,半醒着应到:“是我。”
“起来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人掀开被子,抓过他一只手来,戴上了手铐。
阿杰猛然醒来,一骨碌坐起来。床边站着两个人,没穿警服,一人拿着手铐,一端铐着自己。另一个人并排靠后站着,手里的枪对着自己。
在他们身后,门口站着个穿警服的,认识,就是这边派出所的警官。
天已经大亮。
“把枪交出来!”
“没有,在大毛那。”阿杰怔了一怔。
案子简单明了,除了大毛在事发当夜就出逃,其他人在24小时内全部抓获。
再一次见到大毛是一个多月后在法庭,也案后第一次见到父母,在旁听席,父亲铁青着脸,母亲伏在父亲怀里抽泣。阿杰面无表情,听着法庭讲述那晚发生的一切,包括大毛送他们出门后就不管屋里还醉着的几人直奔火车站。
半个月之后再次开庭。适逢严打,首恶大毛死刑,阿杰无期,他刚满18岁,这个成年礼太过沉重。阿杰虽有预感,但真的面对还是直接懵了。后面其他同伙各自领罚,他已全无感知。满脑子嗡嗡作响,唯一还能感觉的就是身后旁听席上传来的母亲的号哭。
阿杰转头看见父亲低垂着头,仿佛一瞬间全白的头发遮挡了他的脸庞,在不停地抖动,一如那晚的月光清冷。母亲几乎哭摊在了坐席上。
阿杰机械地转回头来,眼泪像开闸的水汹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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