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明,给父亲扫墓。父亲离世已二十几年了,正应了母亲常讲的那句话老话:逝人易过日。
父亲刚走的那几年,一直都无法适应,总觉得他还在,时常在梦中见着他,醒来后突然明白那是一场梦,不过是空欢喜一场,心情刹时如坠落的大石一般哗然倒塌,坠入无边的黑洞里。
父亲很勤劳朴素,从前只要我们往脸上抹点雪花膏之类的东西时,就会挨训斥,父亲一本正经地指着我们说:”资本主义小姐。”邻居家的几位姐姐也逃不过资本主义小姐的命运。每当父亲下班在桌上吃晚饭,用筷子一个一个点着我们说是资主义小姐的时候,我们几个总是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父亲只有初中文化,但字却写得好,兴趣广泛,棋下得好,会拉二胡,吹口琴,会酿酒,喜欢做点好吃的,生性幽默。有一回,我们放学回来,他故意说家里什么也没有,我们看着空空的灶台空空的桌面,面露失望,看着我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又说:“闭上眼睛,开始变戏法喽!”,我们闭上眼,可刚一睁眼,就看见灶台上的大锅盖子掀开了,他从里头变戏法一样样拿出香喷喷的菜饭来,于是我们开心得直跳。
父亲是个很有爱心的人,小时是很不懂事的,不知道大人的辛苦。有一回我回来晚了,嫌桌上没有多少菜就不吃饭,挨了母亲的骂,我赌气一个人躲在阳台写作业,心里无比凄凉。天快黑时父亲走到我跟前问我要不要吃炒米粉,他知道我最爱吃那个。后来果然炒了一碗让我吃,记得我吃的时候他就坐在边上说话,说些什么话现在早已不记得了,但二十多年前的那碗米粉我一直记得。还有一回我病了很久,一个人寂寞无赖的在躺在床上,父亲下班回来问我好些了没,逗我笑,我因为疼笑得很勉强。后来他弄了个脸盆,里头放了几条小金鱼,放在床头的凳子上让我看着解闷。
在我眼里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一回他的脖子上绕了条小蛇回来把我们吓得要命,为了到河对岸捉蚂蚱给火鸡吃,居然抱着我渡过水去,那时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有时他捉回几只山鸡放在家里养,小山鸡到处乱飞,我们常爬到高高地衣橱上去把它们捉下来。一回又做了个精致的鸟笼放了只斑鸠进去。还有一回干脆带了一窝蜜蜂回家,我们和他一起观察蜜蜂是怎么把采回来的花蜜放进窝里的,当看见那蜜蜂用两只前足交叉着使劲地把花粉弄进窝里时觉得相当的有趣。偶尔蜜蜂也把邻居们给蛰了,于是大人孩子找来,父亲笑着把花瓣抹在孩子被蛰的地方说说花能消除痛,和大人们喝上了酒聊起天儿了。有一阵,不知那里弄了几只鹆子,又在阳台做了个木箱给它们安家。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它们,红红的嘴儿白白的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见这些美丽的生物心里是开心的。小小的阳台充斥着大大的乐趣,小时候的日子总是充满了无限的神奇和惊喜。
再也没有那样的日子了,回忆里充满幸福和欢乐,现实里苍白而荒凉,连梦里都很少很少再遇见父亲。父亲!如果真有来生,请一定记得您的女儿!(2012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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