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林,这是一个忆及我青葱岁月不得不提起的名字。几十年了,我一直铭记在心难以忘怀的朋友,他的音容笑貌总在我的脑海的浮现,“彦林,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彦林,姓雷,住在离我们不远的邻村,是我儿时的玩伴。如果认真说起来,我们可是嫡亲叔伯的表兄弟哩!那时候,自行车对我们来说可是稀罕之物。谁家如要是拥有,那一定是看得宝贝似的。记得那天,彦林在镇上工作的叔叔骑回来一辆自行车,崭新的。晚上,朗月清风,如同白昼一般,彦林偷偷地把他叔叔的自行车给推了出来,约上我们三五好友一起去学骑,我们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摸摸也是很高兴的,居然还可以骑——。我们在汉江大堤的堤脚边,你来我往,很认真的学习骑自行车,还都很有长进,一晚上就能独立骑行了。可当我们正要回家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彦林骑着自行车顺着一个下坡滑行,不料越滑越快,彦林一慌神,没能及时刹车,直接向一棵大树撞去。说时迟,那时快,彦林一个鱼跃龙门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还好人没事,可那自行车就惨了:前轮严重扭曲变形、车把手也拎歪了很多。这怎么办呢?我们一个个歪着脑袋想啊想,没办法。我们也才是一半大孩子!彦林只好把自行车扛了回去,挨了他爸爸和叔叔的一顿好揍。
彦林,我在雷场小学、耀新中学读书时的同学,铁杆的书友。我初尝试学习书法,苦于无帖。彦林知道了,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本鲁迅诗歌的行书字帖(如下图),欣喜若狂地给我送来,只给我看三天。字帖岂有这么看的!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忆彦林三天?就是三十天、三月也不成啊!没法子,急中生智,我只好用大白纸裁成字帖大小,用钢笔先镂空描摹下来,之后照着描摹下来的样子练习,倒也差不太多!因此我的字一直到现在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这之后的不多久,我和彦林都作为沔阳民兵团的成员被弄到了荆门炼油厂的建设工地,成为了支援“三线建设”的战友。
有一天休息,我们俩一起到荆门去逛街,我们俩穷逛了一阵,兜里没钱煞是无地方可逛,于是我们就钻进了一家新华书店。这是一个最不嫌贫爱富的地方,所有来这里的人一律平等。我找了一个地方看书,好像过了很久,彦林过来,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书,“《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彦林念出声来,“我们该回去了!”说完,彦林拉着我的手就往书店外走。快到工地驻地的时候,彦林站住了,只见他从内衣里面抠抠索索地拿出一本书来给我,《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的书名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你,怎么来的?”我明明知道他没钱买得起这书。他对我狡黠地笑了笑,“偷的”!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忆彦林“偷的?”我惊奇极了。
“嗯,偷的!”彦林仍是那一脸狡黠的笑,“鲁迅先生说了,“读书人,窃书不能算偷。怎么能说是偷呢?”
还满嘴的歪理。其实我是非常喜欢那本书的。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后来,彦林告诉我,那天他看我在一旁静静地看书,全神贯注地。就知道我一定是很喜欢那本书的,又想想我肯定买不起,于是他就……
后来,这本普列汉洛夫的《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跟随我走过很多地方,它完成了对我的哲学启蒙,也让我了解到马克思主义传播的最初的情形。
再后来,这本书被我的另一位同学巨平以一本《红楼梦诗词集解》换去读,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过这本书了。我的这位叫巨平的同学后来成了数学家,做了复旦大学的教授。不知道这本普列汉洛夫的《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跟这些有没有关系?
1976年9月9日,这是全中国人都不该忘记的一个日子:毛泽东同志,新中国的缔造者,人民的大救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彦林、巨平、寿康和我,我们同学几个聚集在汉江大堤上,沉痛哀悼毛主席。仰望星空,巨星陨落,哀思和忧思在我们心中翻涌,我们忧虑着中国的将来,我们思虑着我们自己的前途……整整一个不眠之夜!
恢复高考后,我去了外地读书,后又在外地参加了工作。开始我们还经常通信,后来,大家各忙各的,联系的机会也就少了,以至于中断了!忽然有一天,我妹妹来信说彦林不在了,我悲痛了好一阵子。
过了没多久,我妹妹来信时又说:彦林没有死。我一阵愕然!是没有做好去那边的准备呢,还是留念着这个美丽的世界?总之,彦林没有死。
彦林没有死,还爱上了一个姑娘,姑娘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彦林究竟是有所留念,这个世界的确有很多值得留念的地方……
我曾经写过一首诗《梦幻之城》:“好似昨日的梦,有如千年的殇。古城矗立风中,飘起多少幻象。喝下了多少酒,沉睡了多少年。故事流成了河,岁月酿成了歌……”
又过了多久,我记不太清楚了。彦林这回是真的穿越到世界的那一端去了。一人一世界的距离不知道有多远哩!“彦林,你在天国一向可好?”
彦林也曾写过一首诗,那是四十多岁前的事情了。可我至今记忆犹新:“群雁展翅飞,孤鹤独自哀。非吾比人赖,只缘运不来。”大概是一些同学好友一个一个都远走高飞了,彦林有些感触吧!
彦林所企盼的那个“运”不知道来了没有?我怅然。
我还想起了杜甫的怅然:“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图右为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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